林瑟瑟看著那張略微有些熟悉的麵容,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女子?是純嬪身邊的大宮女月芯。
在原文中,月芯曾是官家之女,後因父親貪汙而受到牽連,家裡的男人被流放到偏遠荒涼之地,而女眷則被貶為奴籍,都賣到了青樓或是大戶人家去。
月芯姿色頗佳,所以被人賣進了青樓,成了伊春閣裡的頭牌花魁。
原本月芯是個?賣藝不賣身的,但隨著年齡增加,為她買賬的人越來越少,老鴇便耐不住算計起她的初夜來。
後麵的劇情就很古早了,月芯為了貞潔寧死?不屈,被老鴇下了藥扔到花台上拍賣,誰料正巧趕上純嬪女扮男裝來逛青樓。
純嬪路見?不平一聲?吼,鬨得青樓雞飛狗跳,直接將月芯救了出去。
在離開青樓後,月芯為報答純嬪的恩情,就成了純嬪身邊的心腹丫鬟,隨著純嬪一同入了宮。
月芯忠心耿耿,陪著純嬪一路升級打怪,在純嬪因流產而徹底對皇帝心灰意冷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隻為幫助純嬪假死?離宮。
雖然林瑟瑟對純嬪沒什麼好感,但不得不說,月芯這種重情義的女子?,還是挺讓人敬佩的。
她沒有多做思考,解開自己?身上的狐裘,便披在了月芯的身上:“你主子?呢?這是怎麼回事??”
月芯麵色慘白,身體止不住的哆嗦著,她的唇瓣乾裂泛白,將臉龐埋在雙臂之間,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
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不管她如何用力,都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原本她是可以在天亮之前,自己?離開這充滿恥辱的地方,誰料陸凱為了讓她屈服,竟點住了她的麻穴和啞穴。
事?後他又喝了些小酒,臨走時搖搖晃晃,也忘記了解開她的穴道,將她扔在此地便離開了。
如今她動彈不得,又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趴在這裡等著天亮之後,被進來清掃的僧人看個?乾淨。
林瑟瑟見?她不說話?,也沒有強迫她,隻是抬眸朝著四周打量了一圈,想要從現場尋出些蛛絲馬跡。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日純嬪在坤寧宮
和皇帝歡好過後,她也曾聞到過這種味道。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蹙緊眉頭看向?月芯:“是誰乾的?”
太?監自然乾不出這等事?來,倘若是隨行的侍衛或是普陀寺裡的僧人做的,那怕不是活膩了,才敢在寺廟中奸汙宮女。
嬴非非也跟著追了上來,到底是知?曉過男女之事?的,她一眼便瞧出月芯剛剛經曆過什麼。
她猶豫一下後,扯住林瑟瑟的手:“普陀寺的僧人卯時就會來院子?裡清掃打點、準備早膳,外人皆知?皇嫂與純嬪之間的關?係不合,倘若這是純嬪設下的陷阱……”
自打上次在南山時,純嬪告訴她們森林深處有三色梅花鹿,但她們進到森林裡沒找到梅花鹿,卻險些被猛虎活吞掉後,嬴非非就有些不明原因的厭惡純嬪。
再加上那日純嬪在打擂之日,為討好皇帝,毫無底線的順著皇帝的話?誇讚高暢,更是讓她看透了純嬪這人的口蜜腹劍。
倒也不怪嬴非非多想,很快就會有僧人來此清掃齋房,要是被僧人撞見?月芯倒在地上不著寸縷,而林瑟瑟卻站在一旁不知?質問些什麼,很難不引起旁人的誤會。
就像她所說,原本皇帝就對林瑟瑟不滿,如果這宮女失貞是純嬪自導自演,隻為栽贓此事?是林瑟瑟指使旁人所為。
那皇帝才不會管三七二十一,必定會借此緣由,嚴懲林瑟瑟。
不是她鐵石心腸,上梁不正下梁歪,純嬪這人心術不正,心腹宮女又怎麼可能是善茬。
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不要管,假若月芯是真的被人冒犯了,那純嬪作為月芯的主子?,自然會為月芯伸張正義。
嬴非非話?音剛落,院子?裡就響起了僧人的腳步聲?。
她緊提起一口氣?,彎腰將披在月芯身上的狐裘拿了起來:“皇嫂,快把你的狐裘拿上,咱們現在翻窗離去還來得及。”
林瑟瑟沒有動彈,隻是凝望著匍匐在地的月芯。
月芯的長發淩亂,滿臉淚痕青涕,而她的頸間則布滿青紫的淤痕,顯然是被人用力掐過脖頸。
按理來說,月芯乃是純嬪的貼身宮女,即便是晚上就寢後也要守夜的,怎麼可能單獨出現在這裡。
其實嬴非非說的很有道理,
對此置之不理才是明哲保身的最好選擇。
僧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不時還摻雜著一兩聲?對話?,聽?著似乎最少有兩個?人朝齋房走來。
她從嬴非非手裡接過狐裘,緩步朝著半敞開的窗戶處走去。
月芯赤著身子?,瑟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她看著越走越遠的那個?身影,眸底泛起一抹不帶溫度的嘲色。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才有那麼一瞬間,她竟是期待過麵前的女子?會出手救下她。
連她自己?的主子?都不管她的死?活,而皇後又怎麼會冒著惹上麻煩的風險,護住她這個?死?對頭的宮女。
月芯絕望的闔上雙眸,純嬪為了陷害皇後和侍衛有染,往皇後的酒水裡下藥,以救命之恩為要挾,讓她在上元節前去勾引內務府的總管太?監。
當時她便該想到,這種事?情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純嬪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純嬪的眼裡隻有她自己?的利益。
齋房內響起‘吱呀’一聲?,月芯掙紮著想要蜷進雙腿,護住自己?不著寸縷的身體。
正當她準備迎接僧人們異樣的眼光和私語時,卻聽?見?林瑟瑟道:“都給本宮站住。”
月芯微微一怔,下意識的睜開眼眸,朝著窗戶的方向?看去。
原來林瑟瑟並沒有翻窗離去,而是打開了些窗戶縫,喝令門外的僧人停住腳步。
僧人見?她鬢間戴著鳳釵,一下便認出她就是當今的皇後娘娘,連忙站住腳步,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林瑟瑟關?上窗戶,將僧人隔絕在外,她招呼著嬴非非上前幫忙,拾起扔在地上的衣裙,一件件給月芯套上。
月芯怔愣的望著她,眸色略顯複雜。
在將衣物給月芯穿戴整齊後,林瑟瑟忽略掉她直愣愣的目光,在她的後頸點了兩下:“現在能說話?了嗎?”
月芯咳嗽一陣,試了一試,果真能說話?了。
她站起身來:“本宮隻會解啞穴,剩下的你找純嬪幫你吧。”
說罷,林瑟瑟就要帶著嬴非非離開,月芯望著她的背影,嘶啞著聲?音問道:“你為什麼幫我?”
那夜她被捆在青樓之中拍賣初夜,是純嬪仗義出手救下了她。
她本以為自己?離開了青樓,便逃
脫了苦海,誰料她卻一腳踏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裡。
純嬪的救命之恩,像是枷鎖緊緊桎梏住她的咽喉,如今皇後幫她,又是想從她身上榨取什麼利用價值?
林瑟瑟腳步一頓,頭也不回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同為女子?,她雖然不能對月芯的經曆感同身受,但也能察覺到月芯此刻內心的無助。
在晉國之內,女子?清白大於?天,門外的僧人進來,就會將月芯看光。
如果這不是純嬪自導自演,月芯真的是被歹人玷汙了,那她放任僧人踏進齋房,便會對月芯造成二次傷害,甚至可能會將月芯逼到絕路上。
即便這是純嬪設下的陷阱,踩了就踩了,有司徒聲?在,皇帝能把她怎麼樣?
她並未多做解釋,與嬴非非推門離開了齋房。
月芯神色呆滯的看著那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耳邊仿佛又回響起純嬪的聲?音。
——月芯,是我救了你,我現在也需要你的幫助。
——你會幫我的,對嗎?
還要幫她嗎?還要繼續這樣生不如死?的‘報恩’嗎?
月芯緩緩闔上了眼眸,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林瑟瑟到底還是沒去房頂看成日出,被月芯的事?情一攪和,她也沒了去看日出的心情。
她叮囑了嬴非非幾?句,便回屋補覺去了。
太?上皇雖然借口說來普陀寺,是讓太?後率眾妃嬪為晉國子?民祈福,但太?後似乎因為流民受了驚嚇,從昨日到了普陀寺後,便沒有再露過麵。
太?後稱病不出,林瑟瑟便借著抄佛經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在屋裡補覺,一睡就睡到了大下午。
原本她想著晚上也不出門了,就湊合著在屋子?裡吃點就是了,誰料傍晚之時,皇帝突然來了普陀寺。
杏芽急匆匆的給她梳妝打扮,林瑟瑟卻有些不以為意,她打著哈欠坐在梳妝台前:“差不多就行了,天都黑了,誰也不會盯著本宮仔細瞧。”
雖然她這樣說,但杏芽還是從裡到外的折騰了一遍。
待她出門迎接時,皇家的馬車剛剛停下,除了太?後之外,其他妃嬪皆已經候在寺廟外翹首以盼。
林瑟瑟還未走到,純嬪便已經熱情的應了上去:“皇後娘娘可算來
了,嬪妾正說差人去找您呢。”
這是自打那日純嬪與皇帝在坤寧宮裡歡好過後,純嬪第一次主動與她打招呼。
她看著純嬪麵上堆積的笑容,又瞥了一眼純嬪身後的月芯,漫不經心的挑起眉梢。
看起來,純嬪並不準備用月芯失貞之事?做文章。
倘若這事?不是純嬪自導自演,那月芯被人玷汙,身為主子?的純嬪,為何會毫無反應?
還是說,月芯怕毀了名聲?,不願將此事?宣揚鬨大,所以沒有告訴純嬪?
林瑟瑟畢竟不是月芯的主子?,能幫到月芯的也是有限,沒道理人家自己?的主子?不管這事?,而她舔著臉上趕著去幫月芯。
總之她該幫的都幫了,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她嗓音淡淡的應了純嬪一聲?,移開了落在月芯身上的目光,朝著馬車上看去。
來的人不光是皇帝,還有司徒嵐。
皇帝和司徒嵐共乘一車,他一改往日對司徒嵐冷淡的臉龐,笑容殷勤的下了馬車:“這次多虧了你慷慨解囊,若不然朕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司徒嵐溫笑一聲?:“不過是為皇上分憂,那三百車糧食又算得了什麼,這都是臣弟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