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輪轉,五年前的新墳,與一旁的舊墳已經沒了兩樣。
盛夏的植物過於繁茂,墳包被新舊枝椏交錯在一起的雜草、灌木遮掩,僅能看到一絲起伏,那墳前立下的碑銘也被隱藏了起來。
從一旁看去,僅能看到些許起伏的植物,類似的弧度在這山林之中太過常見,並不引人注目。再加上夜色遮掩,更顯得此地平平無奇。
這‘平平無奇’的地方突然狂風大作,風起的十分突兀。草木的枝椏緊跟著不斷變換風向的搖擺著‘腦袋’,不少枝椏因為動作太大被折斷,一聲聲脆響隱沒在風聲中。
周遭的動物被狂風所驚,飛快的向著周圍四散而去。
……
狼嚎聲越發嘹亮,距離他也越來越近。柳譽擦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跡,邁著已經有幾分發虛的腿繼續向前。
雖然在深入山林之前他便想過可能會遭遇危險甚至身死在其中,但真正遭遇的時候他心下依然說不上坦然。
也對,求生是人的本能。再無能的人,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柳譽苦笑了一下,重新打起精神向前奔跑。眸光不經意間掃過旁邊的枝椏,看到一隻肥碩的兔子一閃而過,很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若是在他為遭遇狼群之前,看到這樣一隻兔子他會心生歡喜,他入山本就是為了尋覓有價值的獵物。現在他卻是顧不得其他,隻想著能夠在狼群的追逐之下逃脫升天。
腳步不敢有任何遲疑,甚至還嘗試加快速度。
不過是十餘步的距離,柳譽陸續又看到了幾隻小動物從相同的方向跑出來,一個比一個速度快。若不是他眼力好,怕是要將他們忽略大半。
一隻兩隻還能當做是偶然,那麼多動物從同一個方向奔逃出來,很可能是那個方向有什麼讓他們十分驚懼的東西。
柳譽心下有幾分沉重,像是為了呼應他沉重的心情,身後的狼嚎聲再次響起,隱約能看到一雙雙冒著寒光的眼眸,在夜色之中閃耀。
後有狼群追逐,前麵有不知名的危險……
柳譽忍不住抿了抿唇,視線從猶豫變得堅定。
他如今內力與體力都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堅持不了多久,最終也逃不過被狼群撕咬的下場,倒不如賭上一把。
這樣想著,柳譽加快了腳步,向著動物奔逃過來的方向跑去。
再次穿過一道草木的屏障,柳譽借著內力看清了不遠處的場景,心下也忍不住驚疑。
狂風大作的景象在山林之中倒也不算罕見,但隻局限在方圓五六米之內場景就有些奇異。
眼前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遲疑了一瞬,便步入狂風之中。
站在風中也隻覺得發絲隨風舞動有幾分淩亂,這樣的狂風比起身後的狼群實在算不得什麼。
在柳譽踏入狂風的一瞬,狼嚎聲再次響起,似有幾分不甘。
他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沒過多久又一聲狼嚎聲響起,這次聲音明顯是從更遠的方向傳來。
成功逃過一劫,柳譽稍微鬆了口氣。他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停留,察覺到狼群離開,便準備離開此地。
他打量四周,想要尋一個相對安全的方向離開。眼角不經意撇過了一個枝椏交錯間的縫隙,心下不由的一毛。
枝椏隨著狂風晃動,兩座碑銘在枝椏的晃動之間隱約可見。
狂風仿佛有意識一般,讓其中一座碑銘上的文字一個個顯現,最終定格在名諱印刻之處。月光也極度配合,讓那名字在夜色中依舊顯得清晰。
‘穆謹’。
因為穆家的緣故,五年前這個名字不僅在‘穆謹’逝世的江安郡出了名,在整個崇國都小有名氣,身處臨郡的他也不可能沒聽說過。
不知多少人曾為這個早夭的穆家嫡子惋惜,亦有不少人在心中感歎過他生前身後受到的榮寵。
眼前這碑銘上帶著明顯的風雨痕跡,墳前也是一片荒蕪凋敝,顯然已是許久無人來此祭奠,與傳聞有諸多不符。
如若真如傳聞那般,家大業大的穆家不至於連個守墓人都沒有。縱是無人守墓,定期前來掃墓也總能做到。
腦中有諸多思量,最終定格在‘穆謹可能含冤而死’這個猜測上。這樣的猜測、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過符合某些鬼怪奇談的開場。
柳譽喉結不由自主的滑動了一瞬,下意識的想要轉身。
隨後他便感覺到了自己的腿腳一陣虛軟,他在狼群的追逐之下本就疲憊到了極致。若是隱藏在這裡的‘人’對他真的有想法,他顯然逃不掉。
儘力壓下腦海中繁雜的思緒,抬了抬手。“江寧郡柳寧縣柳譽,因狼群追逐不小心驚擾了兄台,還請兄台見諒!”
柳譽一身書生打扮,心中的些許恐懼使得他站姿格外嚴謹端正,當真有文人的君子風範。他身後背負的那柄長劍,讓他少了些溫和多了些銳利,也為他增添了幾分膽氣。
若是他胡思亂想自是最好不過,如果真的有那鬼怪,聽到他的歉詞說不定就能放他一馬。
下一刻,風中傳來了‘砰、砰、砰’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擊打極為厚重的木樁,然狂風籠罩的範圍之內,並沒有高聳的樹木。
距離狂風籠罩範圍最近的樹木,也有十餘尺。在月色的映照之下,不使用內力也能輕而易舉的判斷出並沒有什麼擊打樹木。顯然,這擊打聲並不是源自於旁邊的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