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穆靳對百姓的看重,想必最討厭林樂賢這樣的貪官汙吏。穆靳的身份,本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與他不喜的人見麵。如今不僅不拒絕,反倒親口提議,顯然是不想提前引起林樂賢他們的警惕。有穆靳的配合,對他們來說更為有利。
隻是……鬱承淵看穆靳為了朝堂清明,亦或是為了他這個弟子,做自己不喜的事。心下便有些複雜難言。
不等他梳理自己的情緒,勸導的話便已經說出口。
“世人對宗師向來恭敬,帝王都無法成為特例,禦史大夫更是如此。我隻當是換個地方喝杯茶水。”穆靳隨意的很,像是隻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聽穆靳這麼一說,鬱承淵有瞬間的怔楞。他很快反應了過來,微微垂下眼簾掩下自己心中複雜的情緒。
他在做什麼?
引謫仙入凡塵,讓穆靳這位有能之士為崇國謀利,不正是他最開始的打算?
如今得償所願,他為何卻成了開口阻撓的那個?
穆靳為國為民的心態動搖了他?還是弟子這個身份讓他對‘師尊’有了發自內心的尊崇?不勉強、不違逆,這樣的心態,實不該為一個帝王所有。
鬱承淵將眼底的情緒壓下,麵上恢複了那淡定自若的姿態。“這次便有勞師尊了。”
穆靳的視線在鬱承淵身上停駐了片刻,隨後便若無其事的離開。“嚴威,準備回信。”
嚴威看了鬱承淵一眼,見他點頭,方才應下。“是!”
將之前準備好的言辭書於信上,隨後交由鬱承淵審閱。
鬱承淵卻未翻看,而是交於穆靳之手。“師尊,您看這樣可好。”
穆靳從信上掃了一眼,將其放回到桌案上。“有理有據。”
在描述之中,穆靳與嚴威之間的牽絆依舊極為淺淡,卻是著重提起了柳譽。信件中稱穆靳和柳寧縣柳譽交好。
在賑災之中嚴威對柳譽多有看重,與柳譽關係也不錯。故而柳譽得知穆靳要回返京師之時,便將人托付於嚴威。穆靳隨車隊而來,是因不願意拒絕柳譽的好意……
縱是有人前往江南查證,也不會察覺到不對。
柳譽在外人麵前對穆靳的稱呼一直是‘穆兄’而非‘前輩’。和一位宗師平輩論交,這若不算是親近,什麼才能算得上親近?!
這個說法不僅可以完美的解決眼前的境況,更是為柳譽進京後要做的事鋪路。有了穆靳這個宗師作為定心劑,柳譽日後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鬱承淵從桌案上拿起信件,良久都沒有放下。
“陛下,可是有不妥之處?”嚴威連忙問詢。
鬱承淵將信件交給嚴威,“並無。”
嚴威有些疑惑,既然信件的內容並無差錯,為何陛下剛剛會看那麼久?!
鬱承淵對嚴威的疑惑視而不見,“將信件上殘留的味道處理一番,送於迅鷹。”
“是。”嚴威忙放下了心下的疑惑,接過信件離開。
鬱承淵目送嚴威離開,久未言語。
穆靳飲儘了手中的茶水,方才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鬱承淵。“宮外已無他事,你該回宮了!江南數日,想必會有一些要事堆積。”
鬱承淵下意識的起身,向前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師尊可知帝王心術?”
話一出口,鬱承淵便想要收回。
自相識至今,穆靳表現的太過全知全能,以至於他失了分寸。
帝王心術?若非帝王哪個敢研究?縱然研究了,又有誰會當著一名帝王說出來?他所習得的教導,多是帝王私庫裡存下的書籍,乃是曆代帝王所書。
“識人善用?禦下之道?亦隻是帝王心態?你想要知道什麼?”穆靳卻語氣如常的說了句。
鬱承淵轉身對上穆靳的視線,眼眸中有震驚之色。
穆靳絲毫未被他影響,不疾不徐的繼續開口。“還是說,存疑之論?”
看著那始終古井無波的眼眸,鬱承淵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你不是已經有了選擇。”
鬱承淵眼眸有幾分閃爍,他的確早有選擇。有時選擇很容易,卻難以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