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
黑炎似是看出了傅肆的不耐煩,他輕笑了聲,“仙君彆急,這好戲馬上便來了。”
傅肆冷眼瞥了他一眼,半晌,隻見兩個怪物扯著一個白衣女修走進了山洞之中,那女修低著頭看不清麵容,周身卻是濃烈的幾乎化不開的怨氣,隻一個身影,便無端的有些眼熟。
那女修有些迫不及待地闖入山洞中,隨即猛的抬頭,神色狂熱地開口便問,“你真的可以幫我報仇嗎?”她的目光落在了背對她的那個黑衣人影之上,微微瞪大了眼睛。
幽暗的光芒落在那人的麵上,直到這一刻,傅肆方才看清那人的麵容,“顧言安?”
“你怎麼變成這個模樣?”
傅肆看著那個狼狽的人影,有片刻的遲疑,隻見麵前的人衣衫淩亂,裙擺還有未乾的泥土,滿臉滄桑,臉色早已不複當初的白皙,露在外麵的手背上有著數道細小的傷口,一道猙獰的疤痕似蜈蚣一般盤踞在她的麵上,幾乎貫穿了整個麵容,加之她狂熱的神色。
一時間,幾乎令人認不出她原本的模樣。
顧言安聽到這聲音麵上有片刻的出神,她下意識地看向聲音的來源,還未說話,眼底便染上了淚意,她癡癡地看著麵前的人,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待她反應過來之後,她立刻伸出雙手捂住了臉頰,歇斯底裡地叫道,“你彆看,你先彆看我……求你,算我求你了!”眼淚自她的指尖湧出,一時間,山洞內隻剩她的啜泣聲。
傅肆見狀皺了皺眉頭,他神色冰冷地看向黑炎,目光中似是猝了冰渣一般,沉聲質問道,“你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我不是說,要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嗎?”黑炎緩緩轉過了身,饒有興趣地看向傅肆,微微歪了歪頭,神情中帶著絲幸災樂禍,“她若是不來,你可就沒得看了。”
那些小怪物找到這個女修時,本是因為她氣運強盛,方才將她帶了回來,可沒想到,竟還有意外的收獲,這顧言安,可真是讓他驚喜!
顧言安身形一僵,哭聲漸緩。
傅肆薄唇緊抿,他看著神情慌張的顧言安,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怒意,“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黑炎輕笑一聲,他抬腳走向了顧言安,“這你可就得問問她了,她究竟做了什麼?”
顧言安脊背一僵,她抬起頭,看到麵前的人,麵色大變,“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和她在一起嗎?你……你們……”
顧言安看著麵前俊朗的男修,神色有些慌張,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你騙我?你騙我來這裡乾什麼?你們害得我還不夠慘嗎?你們已經把我害成了這個鬼樣子!還不夠嗎?”
隨即,她又有些崩潰地看向那兩個怪物,尖叫道,“你們不是說要幫我報仇的嗎?你們帶我來這裡乾什麼?!”
若不是這些人先前對她說,他們會殺了顧言音為她報仇,她怎麼會來這裡?!!又怎麼會落入這條龍的手裡?而這條龍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黑炎看著她的模樣,歪了歪頭,隨即,緩緩地抬起手,隻見他的指尖靈光一閃,隨即,顧言安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了一般,頓時禁聲,她的神色有片刻的迷茫。
傅肆皺了皺眉頭,他看著麵前浮現的虛影,片刻之後反應過來,“搜魂術?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你看一看便知。”
傅肆皺了皺眉頭,勉強壓住心底的火氣,冷著張臉看著那熟悉的記憶。
然而,很快那事情的發展便出乎了他的意料,隻見在顧言安的記憶中,她沒有來到顧家,反而嫁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修,而顧言音,則成了他的妻子。
傅肆搭在長劍上的手微微收緊,青筋起伏。
在她的記憶中,顧言安受儘欺辱,而他與顧言音一世順遂。
那記憶中的畫麵太過真實,甚至於,他都已經無法分清這些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境。
畫麵中一身紅衣的顧言音像是團烈焰一般,在他身邊熊熊燃燒,幾乎灼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底爬上了一層血色,明知麵前這些畫麵有可能是假的,他也舍不得錯過一分一毫。
然而,很快,那短暫的回憶結束,顧言安來到了顧家,顧言音的地位一落千丈,傅肆神色微變,他親眼看見因為顧家的怠慢,顧言音不慎落入水中,無人搭救,待她被人撈上來之時,已經失去了意識,而後便發燒,硬生生燒成了個小傻子。
全程,顧言安便趴在一牆外的樹上,眼睜睜看著她在水中無助掙紮。
他看到顧言安在背後攛掇顧父,以各種理由將她困在那小小一片牢籠之中,不讓她出門,而後又帶著那張笑臉來到他的麵前,學著顧言音以往的模樣與他說話,給他送傘。
傅肆麵色緊繃,他攥緊了拳頭,“這些都是真的嗎?”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幾乎維持不住麵上的神色。
黑炎勾了勾嘴角,“自然是真的,我想這些,你比我更加清楚。”他察覺到傅肆周身劇烈起伏,有些愉悅。
傅肆冷眼看著顧言安,片刻後,她的神色恢複了清明,當即便有些扭曲,臉上的疤痕似是猙獰的蜈蚣般微微扭動著,在昏暗的山洞中,無端有些恐怖。
顧言安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她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那些記憶竟會被扒出來,赤裸裸地攤在傅肆麵前,她幾乎不敢看向傅肆的麵容。
在傅肆看她的記憶時,她也像是再度經曆了一般,將那短短的兩輩子,又那麼渾渾噩噩地過了一遍,她看著上輩子的自己卑微地討好那個人渣,看著自己被殘忍毒死。
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看著看著,她又忽的就不那麼怕了!
顧言安抬起頭,目光流連在傅肆的眉眼之間,看著他眼底的恨意與怒意,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傅肆麵上有這麼生動的表情,卻是對她的厭惡。
她的神情有些迷茫,她從第一次看到他,內心那些複雜的情緒幾乎淹沒了她,所以在她重生之後,她便下定決心要得到他,她機關算儘,卻落得如此下場,無家可歸,容貌被毀!!
她這些年到底得到了什麼?!!
顧言安痛苦地抱住了頭,忽的覺得說不出的悲哀,她這兩輩子,似乎都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傅肆冷眼看著顧言安,忽的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背青筋暴突,連骨節都隱隱泛白,“你怎麼敢的?”
他從未想到,他與顧言音如今的結果,竟會是她一手造成的。
顧言安臉色瞬間漲的通紅,她痛苦地掙紮著,然而那隻手就像是鐵鉗一般,任她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渾身的冷汗幾乎將她周身的衣服打濕,濕噠噠地黏在身上。
她拚儘全力擠出了幾個字,“都……怪你……”
“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會有今日的結果,全部怪你!!!”她像是瘋了一般,忽的大叫出聲。
傅肆一怔,他的手微鬆,新鮮的空氣湧進喉中,顧言安當即癱軟在地,忙喘了幾口粗氣,她看著傅肆,眼底有淚珠滾落,聲音嘶啞的像是破風箱一般,沙啞難聽,她強忍著疼痛,一字一句道,“若不是你高傲……自以為是,我,我又怎麼能得手呢?”
顧言安摸了摸脖子,她抬起頭,看著居高臨下的傅肆,忽的大聲笑出了聲,眼淚卻連連不斷,隨即,她用儘全力想要站起身,“我現在隻想問你一件事……”
“你愛過我嗎?傅大哥,告訴我,你愛過我,哪怕一點?”顧言安死死地盯著傅肆,似是要將他整個人都刻於心底一般,“傅大哥,這麼多年,你有沒有對我,有過一絲心動嗎?”她又哭又笑的,瘋了一般想要撲上前去,想要一個答案。
傅肆退後了一步,他目光冰冷地看著顧言安,眼中的殺意幾乎凝為實質。
須臾,傅肆緩緩地收回手,冷聲道,“沒有。”
顧言安一怔,她跌坐在地,目光空洞地看著地麵。
傅肆卻沒在看他,他看向了那一直站在角落裡的黑影,眼眶有些發紅,他指尖動了動,半晌,方才聲音沙啞道,“我要怎麼做?”
那黑影眯了眯眼睛,聲音猶如暗夜中的鬼魅,漂浮不定,“助我躲過天雷。”
…………
唐宗主一行人匆匆趕往諶水崖。
這諶水崖位於這個舫淩界的西南角,放眼望去,四處都是茫茫的流水,水流之上雲霧繚繞,時不時有浮冰流過,千百年來,幾乎無人會前往此處,就連陽光幾乎都落不進此處。
唐宗主站在崖邊,他看著山崖之下厚重的霧氣,還有些緊張,他雖是嗔軻夫婦的後代,可他也從未見過這二人,隻從太爺爺的口中聽聞過二人的姓名事跡,也不知他將老祖宗他們喚醒,他們會不會生氣……
唐宗主咬了咬牙,從袖子中取出一枚玉白的珠子,他以指為劍劃破掌心,幾滴滾燙的鮮血滴落在那玉珠之上,那鮮血一觸碰到玉珠,便化作一縷青煙散去。
眾人緊緊地盯著唐宗主手中的玉珠,神色各異,其中幾人神色有些複雜,看著唐宗主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同情,他們自然是想救回那批人的,然而,他們卻沒唐宗主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