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1 / 2)

第494章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

王崇古其實不明白,陛下執意要用王一鶚,這是有風險的,沈一貫、範應期等人,則是沒有這種風險,至少在不存在王一鶚這樣的立場問題。

官場上不講立場,才是千奇百怪,陛下是手刃徐階之人,王一鶚作為京畿府丞,對此是非常清楚的。

但陛下還是用了。

“王一鶚從履曆上看,還是值得肯定的,但也不是非用不可。”王崇古選擇了有話就說,他的問題,其實也是廷臣的問題,到底是哪方麵,讓陛下非要頂著廷臣們的反對,力排眾議啟用王一鶚。

去綏遠、遼東邊方不毛之地的人不多,可是去山東當巡撫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他抗過倭。”朱翊鈞看著廷臣,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廷臣們瞬間了然,原來是因為王一鶚也是出身抗倭,所以陛下才會如此力排眾議,非常合理。

為徐階平反奔走?王一鶚閒的沒事,可以去勾欄聽曲。

信號已經很明顯了,大明皇帝對河南清丈的緩慢進展,越來越不耐煩,甚至對出了五服的各個王府,耐心也越來越少。

這不擦碰就有火花,擦碰之後,火花迸濺,當天就打了起來,衝突最開始,類似於:你瞅我乾啥?瞅你咋地!迎麵遇到的兩個人就打了起來,很快,就升級為了數人亂戰。

沒有了光,又如何追光前行?

廷臣們立刻了然,陛下為何執意啟用王一鶚了,因為值得,畢竟彼時倭寇逞凶東南,望風而逃不在少數,王一鶚不僅守住了城池,還出兵擊退倭寇。

也正是因為此事,王一鶚出任建寧知府,彼時倭寇從寧德進犯,大明兵敗如山倒,很快就進攻到了王一鶚建寧府城下,王一鶚與軍兵說,誓與建寧共存亡,果然沒有背誓,真的共存亡,倭寇屢攻不下,轉頭攻打政和,王一鶚領兵出城作戰,擊退倭寇。

王一鶚走出了文華殿,向著會同館驛而去,一路上走路帶風,甚至還有些意氣風發。

三千人撒在了北土城外的巨大校場之上,說是校場,不如說是依山而建,兩軍距離超過了十裡,這就是典型的遭遇戰的局麵。

響箭在不停的升空,煙花在山水之間炸裂,京營銳卒開始快速反應集結,擊退了客兵的進攻後,開始追殺,客兵很快被分割包圍,而京營客兵故意留了一個口子,供人逃跑,可是已經鬥氣鬥紅了眼的客兵非但沒有逃跑,反而突破了包圍,重振旗鼓。

第三場則為一千五百人團體賽,京營遴選半營、客兵全體出戰,贏家積一勝。

“我升官了。”王一鶚取出了一瓶國窖,摘掉了瓶蓋的泥封,在張經和李天寵的墳前倒了兩杯酒,突然狂笑起來,大聲的說道:“我升官了,徐階死了,我還能升官,哈哈哈!”

戰爭是極其殘酷的,軍隊就是人類最無情的、最精密的殺人機器。

本來淩雲翼以為大勢已去的時候,客兵的一個斥候運氣極好,找到了京營銳卒的中軍位置,剩餘的一千二百人蜂擁而至,還在擺陷阱的京營銳卒兵力分散,傷亡慘重,差點被客兵給端了老巢。

“要不把他們分開吧,專門給客兵劃個地方,省的接觸。”

騎營這一套,除了李如鬆之外,沒人能玩的好,反倒是火炮轟完步兵衝,才是京營的拿手好戲,這一次集體碰撞,京營吃虧在非實戰,而是操練,拿不出看家本事來。

鄭王府都塌了好多年了,也沒見地方有司修繕!萬曆元年,郡王以下自謀生路之後,郡王以上的宗俸也沒有保障了!

淩雲翼以兵部尚書巡撫山東,這都是大司馬,而且都為自己的兵說話,那真的是唇槍舌戰,半分不肯退讓。

台下還沒打起來,台上兩位明公反倒是快拳腳相加了,曾省吾在平九絲都掌蠻的時候,也是帶著人衝鋒在前,淩雲翼亦是如此,都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

王一鶚在嘉靖三十三年出任南京刑部主事,同年為南京刑部郎中,彼時因為欠餉,南京地方軍兵嘩變,王一鶚單騎前往安撫,阻止了嘩變。

時間越久,王一鶚就越發現徐階這個座師的麵目,和這個座師製度的弊病。

“朕對京營有信心,他們不會鬨出亂子來的,京營銳卒精銳就精銳在理性這兩個字上,這才是讓敵人膽戰心驚的根本。”朱翊鈞笑著說道。

到了十人隊對練的時候,曾省吾的臉色立刻變得好看了起來,因為全麵領先,十人隊演練,京營銳卒大勝六場,平一場,隻輸了三場,淩雲翼的臉色立刻有點掛不住了。

馮保擦了擦額頭的汗,無奈的說道:“贏了也沒贏,京營條例嚴苛,嚴禁爭凶鬥狠,銳卒實力強橫,又人多勢眾,把對方給製服了,客兵多不服氣,覺得京營以多欺少,京營銳卒也不服氣,要不是條例大於天,高低要讓這幫客兵知道厲害。”

而學閥更加封閉,名曰弟子,實則奴仆、門下走狗。

李天寵是嘉靖三十三年的浙江巡撫,用盧鏜、俞大猷、湯克寬,帶著永順狼兵,配合張經贏下了王江涇鎮大捷。

他堂堂親王,一年俸祿隻有400石,還有七成要折鈔,剩下的120石,還得看地方官的臉色!

朱厚烷哭訴張居正冷血無情,張居正從來沒有把宗俸納入考成,以致於親王府都隻能領這一點點的俸祿,雖然自己名下有許多詭寄田畝,但他根本沒見過這些地契,河南清丈難的大鍋,河南宗藩,不肯背!

都說河南王府多,現在河南王府一體遷徙入京,這總不能把他們當成借口和說辭了吧。

大明朝廷是不發宗俸的,因為都是就藩時候令有司給地,這些地也不在王府手中,而是地方有司管理,大明國朝二百年,官田被侵占,地方的府庫也是空空如也,地方給王府宗俸,更是牙縫裡擠出來的。

“淩部堂以為京營和客兵,誰會贏啊。”朱翊鈞坐在了觀禮台上,興致勃勃的問道。

戰報源源不斷的傳到了觀禮台,馮保和張宏確定了情報後,將代表著雙方態勢的紅藍小旗插在了沙盤之上。

八強裡有六個都是客兵,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連王一鶚都對京營有信心,朱翊鈞當然也有信心,京營銳卒已經很客氣了。

騎卒可以仗著馬匹的機動,不停的騷擾,而客兵在被騷擾的同時,還要抵禦地麵的進攻。

王一鶚少年成名,他十八歲考中了舉人,十九歲考中了進士,張居正考中進士的時候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多少人在考舉人這一件事上,蹉跎一生?又有多少人三次會試不中,一生隻能是一個舉人?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從速從快修建十王城,這不是鄭王的意思,是河南地麵的宗藩們共同的意思,到了天子腳下,皇帝陛下總不能再看著老朱家的人沿街乞討了吧!

新政的風,終於吹到了宗藩!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是天下官吏的廢除賤籍之法。

一刻鐘後,京營銳卒豪取前三,狠狠的揚眉吐氣了一把,把決賽變成了內戰,扳回一城。

他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十六年了,自從徐階不是首輔之後,王一鶚的前途一片灰暗。

張經和李天寵都是徐黨,徐階自嘉靖年間為首輔後,從未想過為二人平反。

在朱翊鈞的認知裡,派係問題可以稍微往後退一退,至少在那個年代,在倭寇逞凶,都不敢抵抗的情況下,王一鶚做到了拒敵,甚至還擊退了倭寇,那政治立場就是以大明利益為先。

“客兵在廣州掃平瑤亂,而後在山東蕩滌響馬,乃是百戰強軍,銳卒養精蓄銳多日,在臣看來,軍容倒是整齊,但是這打起來,勝負尚未可知了。”淩雲翼看著校場,頗為肯定的說道,一副我必贏的樣子。

這幫行走的雄性荷爾蒙,冬天掃雪,都是把雪切成豆腐塊,可見其精力充沛。

王一鶚少年成名,意氣風發,拜了徐階為座師,本以為從此以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一掃朝堂陰霾,治國平天下,這就是王一鶚拜徐階為師的原因,那時候,在王一鶚的眼裡,嚴嵩是壞人中的壞人,是朝堂敗壞的罪魁禍首,似乎隻要鬥倒了嚴嵩,大明就可以天朗氣清。

京營銳卒分開,每一個人可能不是大明最強的,但十人隊的時候,就要講配合了。

大明座師製必然導致大明滅亡,因為做事的人、不願意阿諛奉承的人、骨鯁正臣,在座師製下的競爭是完全劣勢,做事的人都無法出頭,天下吏治敗壞,行政力量快速消亡,大明必亡。

“這般如此,如此這般。”朱翊鈞眉頭一挑,想出了個好辦法,既然誰都不服誰,那就做過一場,比一比,到底誰才是精銳!

朱翊鈞很快就安排好了流程,下章給兵部安排,然後讓淩雲翼在北土城武英樓覲見。

遷藩王入京,不是削藩,是滅藩,還是要慎重。

萬曆十年四月十七日,大明皇帝朱翊鈞收到了鄭王朱厚烷書信。

張居正的死,就像兩軍交戰,大帥的牙旗倒了,輸就成了必然。就像是劃破黑暗的黎明曙光,一閃而過,再次變得漆黑。

“承讓,承讓。”曾省吾笑容變得燦爛起來,淩雲翼歎了口氣,他知道,客兵輸了。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張經、李天寵被斬首示眾。

最後看誰的勝場多,誰獲勝,贏家也不贏什麼東西,輸的也不輸什麼,就輸的那一方,要心服口服的大喊一聲,我錯了,你們比我們厲害!以後見到繞著走就是了。

陛下是真的喜歡看熱鬨,這弄不好就是嘯營,從個人衝突升級到火並,真的打起來,才是給文官們興文匽武的把柄,得虧京營還算克製,隻是製服,沒打出傷來,否則就出大亂子,陛下還看熱鬨不怕事兒大。

嘉靖以來,隻建藩了景王府,景王府還因為絕嗣國除,嘉靖四十五年、隆慶六年、萬曆十年,一共61年時間,大明未曾成功建藩一次,大明宗室的確是繁衍昌盛,但和皇帝已經逐漸成為遠親,亡國蛀蟲的罪名,是萬萬扛不起來的!

朱翊鈞對鄭王迫切的要求持有保留意見,他又令人去信給其他王府,看看各大親王們怎麼說,左右要等戚繼光凱旋,不如多問問,多看看,看看這些親王的意見,不僅僅是河南,其他的王爺也都問問,要是答應了,再用這個理由謀反,那朱翊鈞平叛就是師出有名。

王一鶚對考成法是很悲觀的,因為張居正死了,那些當慣了老爺的明公們,恐怕是決計不會容忍考成法,那考成法倒了,座師再次成為大明官場的主流。

“幸虧用的都是木刀、木槍、火銃減了二分之一的火藥,鉛子換橡膠丸,要是戰場如此血戰,損失一人,朕都心疼無比啊。”朱翊鈞完全無法接受這種傷亡,僅僅兩個時辰,就‘死’了兩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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