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戚繼光,你為何不篡位!(1 / 2)

李昖在安州、定州兩次敲門,守城文武因為已經歸降了大明,以倭患為由,緊閉大門,就是不讓李昖入城,這是因為這些歸降的文武,都接受了大明的號令,大明有明旨廢除了李昖的國王之位,既然表明了立場,再迎李昖入城就是再叛。

而李昖在走投無路再次回到平壤之後,立刻被李舜臣軟禁了在安鶴宮的中宮,李舜臣並沒有過分的苛責,因為義軍需要這杆王旗,但李昖被軟禁在中宮後,寫了一份血書,讓內侍,送往倭寇軍營之中,希望倭寇來解救他。

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誰是宗主國無所謂,他要做國王。

李舜臣罵李昖是數典忘祖,因為這不是倭寇第一次侵入朝鮮,而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在永樂十七年,那一次是朝鮮太宗、世宗討伐對馬島,將對馬島島主打到了投降,並且最後簽訂了癸亥條約;第二次是正德五年,三浦倭亂,在薺浦、釜山浦、鹽浦的倭人暴亂,對馬宗氏、毛利家立刻派兵入侵朝鮮,朝鮮的中宗把倭寇趕下了海。

這也是織田信長要傾儘全力,一下子就要灑下十五萬兵馬的原因,因為曆史衝突來看,朝鮮是全勝戰績。

朝鮮敗的這麼快,其實也出乎了織田信長的意料。

“砰!”

李舜臣將李昖舉了起來,猛的摜在了地上,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心中的怒火,才消減了一些,這份怒火,不僅僅是對李昖在倭寇入侵之中糟糕的表現,而是積怨已久,若不是大明皇帝沒有明旨,這李昖早就被殺了。

在李舜臣看來,朝鮮武備徹底鬆弛,都是麵前這個蠢貨搞出來的軍籍收布法。

在李昖之前,朝鮮是大宋沾了一點,大明也沾了一點,的確非常重文輕武,但因為加入了很多大明元素,重文輕武的危害,其實沒有那麼大。

朝鮮和大明是一樣的府兵製,也就是軍屯衛所,世世代代都有軍戶,朝鮮一共五個衛所,在軍籍收布法之前,有些軍戶不想當兵,就得通過繳納布匹來逃避兵役,繳納布匹的同時需要找一個人代服,叫做代立。

可以不做軍戶,但必須找一個人代替,保證額員的完整。

朝鮮雖然重文輕武,但因為有著完整的軍事構建,每每跟倭寇、建奴衝突的時候,最後都能得勝。

但到了李昖的手裡,李昖為了聚斂,立了軍籍收布法,隻要繳納軍布,就不用找人代做軍戶,直接軍布抵兵役。

因為之前的‘代立’,繳納的布匹全都被衛所的軍將們給自己吞了,朝鮮國王和朝廷沒一點好處,所以李昖一合計,這錢該我賺點,直接合法化,甚至可以直接免兵役,就是為了收錢,這筆錢,他李昖要了。

朝中大臣們一拍腦門的決定,立刻引發了全麵逃役,本來兵役就是強製性的,現在可以軍布代役,朝鮮八道五衛所的軍事構建迎來了毀滅性的打擊,沒人了。

按照當時朝中大臣、李昖的意思,這收上來的軍布,全部用於新軍,也就是募兵。

但這些軍布收了這麼多年,軍布遲遲沒有變成新軍,理由朝鮮君臣都一清二楚,朝中大臣柳成龍那一句‘無事養兵即養禍’,是所有朝中大臣的共識。

原來的府兵製瓦解,軍布代兵役,但軍布沒有變成募兵製,就是這次朝鮮被倭寇摧枯拉朽般戰勝的根本原因。

“無事養兵即養禍,現在有事了,怎麼平定禍患!”李舜臣又用力一腳踹在了李昖的腿上,厲聲問道:“我們這些丘八,吃的還不如縣衙裡的犯人!先王振武之令,你是一點都不遵循!”

在大明有武宗絕嗣,道爺旁支入大宗,朝鮮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而且還一連發生了兩次。

仁宗死絕嗣,明宗繼位,明宗死絕嗣,李昖繼位。

李昖跟明宗不一樣,明宗在位時,還支棱一下,意圖振武來加強自己的軍權,李昖上位就是全麵倒向了大臣。

李昖捂著腿,不停地哀嚎著,他披頭散發,聽到李舜臣問他,才低聲說道:“都是我的錯嗎?在位之臣唯以植黨營私、榮身潤屋為事!”

“我觀大明新政有效,也曾詢問大臣振武事,令兵曹判書李珥振武,意圖養十萬兵以備戎事,那柳成龍結黨營私,力主不肯,李珥何等下場?死於囚室之中!”

“大明開海東風起,連那倭國的長崎、廣島都成了海上明珠,我義州、仁川、釜山,莫不是良港,我不知道?我令戶曹判書金泰佐營造明館,意圖在三地與大明通商,金泰佐可是安東金氏的豪門,金泰佐何等下場?不明不白死於籬牆糞溷之中!”

“我能如何,李舜臣,你告訴我,我能如何?!”

李昖放開了手,靠在牆邊,看著李舜臣,吐了口血痰看向了窗外,愣愣的說道:“大明皇帝運氣好啊,他十歲登基,朝中首輔護他周全,主少國疑天下大疑,那張居正不顧自己身後名,擅政攝權,起初,我還在笑,看吧,張居正一定會取而代之!”

“彼時的小皇帝,那麼信任張居正,甚至把張居正的門下戚繼光扶成了大將軍,統領京營,小皇帝一定會被這對文武給篡了位。”

“可這張居正要是為了龍椅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是為了振興大明!居然還政給了皇帝!”

在萬曆十二年之前,朝鮮可以常貢,就是一年可以多次朝貢貿易,李昖對大明發生的事兒,一清二楚,他起初還在等著看笑話,一文一武,滿朝文武都是張居正的人,皇帝輕信循吏那一套,搞成了張居正一言堂。

戚繼光做遷安伯大將軍的時候,皇帝才十歲,真正的孤兒寡母。

孤兒寡母,權臣強將,這不出事才是天大的怪事!

“憑什麼!他大明皇帝想做什麼,張居正帶著文官循吏要幫他、戚繼光帶著武將銳卒也要幫他,而我想做什麼,好不容易找到要做事的人,結果呢!被人溺死在糞坑之中!憑什麼啊,他運氣這麼好。”李昖疼的快抽過去了,但依舊在忿忿不平。

李舜臣嗤笑了一聲說道:“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這封要到倭國參洛的血書,我一定稟明聖上!治你一個通倭大罪!”

李昖沒有撒謊,他真的努力了,軍布變新軍,他也嘗試過,可這阻力太大了,大明開海的風不止一次吹過,連長崎都在大明手裡,變成了海上耀眼的明珠,他們朝鮮1700萬人,開海之風吹遍朝鮮,是何等景象?

振武的兵曹判書是朝鮮的正二品,等同於大明的兵部尚書,開海的戶曹判書等同於戶部尚書,而且戶曹判書金泰佐還是出身安東金氏的豪門,結果因為開海,被溺死在了糞坑裡,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有點巨人觀了。

李昖覺得不公平,憑什麼大明皇帝運氣那麼好,那張居正和戚繼光憑什麼不篡位!

李舜臣很快就接到了戚繼光的軍令,也沒有多猶豫,就將李昖送到了義州去,平壤現在是戰區,是有陷落危險的,如果平壤陷落,李舜臣會殺了李昖,他就是想投倭,也隻能做英烈,算是給朝鮮最後一個體麵。

入倭參洛,朝鮮王成為倭寇,這種事,實在是太羞恥了。

大明索要李昖,顯然是大明京營三萬軍已經到了,大明軍在朝鮮戰場力量已經足夠強橫了。

李昖被送到了義州,戚繼光人在義州,見到李昖的時候,看著這狼狽樣兒,才疑惑的問道:“這怎麼被打成這樣了?腿都打折了。”

“李舜臣打的。”陳大成歎了口氣說道:“李舜臣怨氣很大,或者說朝鮮的軍兵怨氣都很大。”

“那不奇怪。”戚繼光笑著搖頭說道:“李舜臣在大明的時候,就一直說朝鮮軍兵現狀,嘖嘖,自從放籍收布以後,本來軍兵還有塊地種足以果腹,後來連地都沒了。”

朝鮮是照抄大明的軍製,這軍製自然不是那麼完美,但跌跌撞撞修修補補也能用,畢竟大明用了兩百年也沒亡國不是?

朝鮮的軍兵也種地,可放籍收布之後,有些軍兵不想離開,也會被放籍,因為有人要兼並他們的土地,土地兼並的問題,在朝鮮進一步惡化。

大明有的毛病,朝鮮都有,大明沒有的毛病,朝鮮也有。

更讓李舜臣、韓克誠這類武將受不了的是,朝鮮朝廷弄了一堆花郎騎在他們這些武夫的頭上,花郎第一條件就是俊美,傅粉妝飾,弄得跟女人一樣油頭粉麵,然後身上還一堆刺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倒是樣樣精通,打仗是一樣不會。

戚繼光光是聽,就已經很憤怒了,李舜臣在經曆,肯定會更加憤怒,地位低下也就罷了,還被一群人妖物怪的假男人騎在脖子上耀武揚威,李舜臣不殺李昖,真的真的已經十分理智了!

“戚帥!你為何不篡位!”李昖的腿被打斷了,他疼的根本睡不著,形容枯槁,看到戚繼光的時候,立刻脫口而出,多少有點瘋魔了。

祖承訓一聽大感不妙,現在大軍在外,這種挑撥的話,一旦戚繼光當真,豈不是要糟?

“哈哈哈!”戚繼光和陳大成一聽,指著李昖就開始大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戚繼光搖頭說道:“我聽聞了你的事,伱隻想坐享其成,天下沒有這種美事,我第一次麵聖的時候,陛下在習武,我震驚於緹帥朱希孝的膽大包天。”

“大丈夫做事的道理,你大抵不懂,你若是能懂,你就不會從漢城離開了,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京營從來都是陛下的京營,從最開始就是。”

京營人人都認識陛下,陛下每日都要操閱軍馬,當時北虜尚在,陛下每天操閱軍馬,給軍兵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一根弦兒一直繃著,遲早會斷,還是戚繼光力主,隔一天操閱一次,但陛下每天都會去,就是不操閱,也會跟軍兵溝通。

兵變奪權?戚繼光這命令怎麼下?陛下往那兒一站,就沒人會動手。

祖承訓是遼東參將,他就沒進過京營,才會覺得心驚膽戰,但其實他隻要去了京營,就很清楚,京營造反是不可能的,成祖留下每日操閱軍馬的辦法,解決了一個很嚴重的信任問題,就是皇帝有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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