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人心思動,則天下傾危(2 / 2)

這能怪織田信長短視嗎?流放足利義昭那會兒,織田信長搜集到的各方情報,都表明,大明根本沒有能力乾涉倭國,大明水師連名字都沒了,織田信長為何要擔心大明乾預?結果短短幾年時間裡,大明水師已經恢複到了能夠直接武裝乾預倭國的地步。

這大義的名分,被大明水師、長崎總督府拿捏的死死的。

孫克毅低聲說道:“那足利義昭知道了琉球國王尚久在大明吃香的喝辣的,一年有五萬銀的俸祿,非要去大明,他怕死,足利義昭被織田信長流放後,日子過得淒淒慘慘,朝不保夕,到了長崎,才算是過了段安穩日子,但是他怕,怕咱們長崎總督府卸磨殺驢。”

“什麼話!這是什麼話!我是那種人嗎?我怎麼可能卸磨殺驢?我可是讀書人!”徐渭拍著桌子,對孫克毅說道:“他這是誹謗,誹謗!我一會兒就把他抓來評評理。”

足利義昭看人很準,卸磨殺驢是必然的,長崎總督府的水師、兵力還不夠強悍,所以現在還需要足利義昭這個棋子,一旦足利義昭失去了作用,足利義昭必死無疑。

“他既然想去朝見,那就安排一下吧。”徐渭思前想後,決定安排一下,讓這個傀儡到大明去,彆給長崎總督府搗亂。

長崎總督府雖然武力征服了九州島,但不代表長崎總督府能夠穩定統治,比如最近圍繞在足利義昭身邊的倭國舊大名仍然希望長崎總督府能夠分封大名,而總督府更希望能夠郡縣化,這兩種路線,因為有足利義昭這個征夷大將軍的存在,導致舊大名們形成了合力。

有了征夷大將軍,就有了主心骨,便給徐渭帶來了些許的困難,不過這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九州島舊有的大名,大明要是直接喊打喊殺,會引起倭人的反叛,但要答應這些大名的條件,徐渭更加不樂意,大明不來,九州島是分封大名製,大明來了,九州島還是分封大名製,那大明不是白來了嗎?

這個時候就很考驗讀書人的鬥爭技巧了,把九州島的倭人殺光了的確是一種解法,可是大明哪來的那多水師,執行殺光的命令?濫殺帶來的軍紀敗壞,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和代價呢?

長崎總督府和呂宋總督府麵臨的主要矛盾都是存續問題,以及如何換種的問題,長崎總督府已經將第一批倭人送往了呂宋總督府,這批倭人將會投入到馬六甲海峽這個絞肉機裡,徹底攪碎。

攻克城堡需要人命去堆?正合徐渭之意,馬六甲海峽的紅毛番一定要挺住,堅持下去!

讀書人殺人向來不見血,刀刀致命。

殖民統治是殘忍而血腥的,這一點徐渭從出海的時候,就十分清楚了,他沒有什麼道德負擔,倭寇逞凶東南時,殘忍殺害了多少大明百姓,血債累累,徐渭這大半生都在胡宗憲帳下平倭,胡宗憲瘐死天牢,徐渭仍在滅倭。

讓徐渭溫和統治,是絕無可能的,他的鎮壓和必要的殺戮,無處不在,大明在平定都掌蠻時做了什麼,現在徐渭在倭國就在做什麼。

隻是這些,在奏疏中隻是簡單一筆帶過,某年某地某處反叛,平定,力克,剿滅等。

《君主論》中,尼克羅·馬基亞維利說:羅馬時代的殖民就是把當地燒成荒地,等所有人饑腸轆轆的時候,把男人殺死,再移民過去,就成為了羅馬的疆土。

徐渭乾的事兒,大差不差,殖民就是如此。

“築前的白梅,立花訚千代,她的父親將這朵白梅送到了總督府,雖然隻有十一歲,但已經是倭國有名的美人了。”孫克毅和徐渭商量著長崎島上政務,這個築前的白梅,立花訚千代,也是政務的一部分,會作為禮物送到京師。

立花訚千代是倭國少數的女家督,立花家本身是男子嗣位,但是立花訚千代的父親立花道雪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在小野鎮幸的支持下,立花訚千代六歲時,就成為少有的女家督。

長得好看,還是家督之位,這自然引起了無數人的追捧,豐後國國破,長崎總督府占領整個九州島後,這個立花訚千代就成了戰俘和禮物。

徐渭撇了撇嘴,他搖頭說道:“真不知道倭國這地方到底犯什麼邪性的毛病,立花訚千代她爹還活得好好的,非要孩子麵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徐渭是大明的讀書人,而且是個詩人,在他接受的觀念裡,大人還沒死,把小孩推出去麵對糟心的狗鬥,倭國這地方真的有病,得治。

“老師。”孫克毅有個問題想問,但是不知道該不該問。

徐渭吹乾了墨跡,他將倭國的事兒寫成了奏疏,看到孫克毅猶豫的目光,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伱的疑惑,看看這封奏疏,疑惑自解。”

“我還沒問。”孫克毅愣了愣,他還沒問,徐渭就知道他想問什麼了嗎?

徐渭看著孫克毅有些懵的表情,樂嗬嗬的說道:“寫在臉上了。”

孫克毅看完了奏疏,解開了內心的疑惑,大明的製度和倭國的製度是不同的,用萬士和的話說,倭國就是三分人樣沒學會,七分獸性根深蒂固,倭國的製度大抵和唐朝末年十分相似,藩鎮割據,隻不過這裡叫大名罷了。

天下興亡肩負於皇帝一身,還是天下興亡肩負於諸侯,這兩種製度孰優孰劣,徐渭在奏疏中,給出了答案,徐渭傾向於肩負於皇帝一身,而不是各個諸侯。

徐渭在奏疏中,希望陛下能夠保重龍體,不給賊寇任何機會,帶著大明革故鼎新。

“大明官場,是現在天底下最大的名利場,要控製這個名利場,最怕的就是四個字,人心思動,人的心思一旦活泛起來,那事情就不妙了。”徐渭淺嘗輒止的談了一下這個問題。

在徐渭看來,天下興亡肩負於諸侯這種政治製度,不夠穩定,因為每個諸侯都有自己的利益,利益驅動之下,有自己的選擇和主張。

在徐渭看來,作為皇帝,在重大問題上,不能猶豫,而且要表達出明確的態度來,哪怕是錯的,也要走下去,而不是讓朝臣去猜測聖意,這一猜,就容易出事,這一猜,野心家們就要開始活躍。

政治這個遊戲,講大勢所趨,也講偶然。

譬如:如果大明皇帝或者張居正在萬曆元年被刺殺身亡,大明何去何從?譬如,李世民沒能在玄武門擊殺李建成,反而被李建成察覺帶著人反殺,大唐又會何去何從?

主少國疑,危險就危險於人心思動,所以才有刺王殺駕、大火焚宮、西山刺殺;而國失大信,就是人心啟疑;以陛下這些年來重信守諾來看,並不會發生,陛下的信譽,連天牢裡的案犯,都非常認可。

如果陛下在重大問題上,左右搖擺,舉棋不定,那就會人心思動,那麼野心家的偶然行為的概率,就會增多。

唐高祖李淵在繼承人問題上,舉棋不定,最終李世民悍然發動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中,但凡是有一點猶豫,導致消息泄露,李世民以及他的天策上將府必然無人生還。

從陛下手刃徐階來看,徐渭不認為皇帝缺少果決。

那麼徐渭自然要祝福陛下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了,即便是陛下真的如高拱所言那般愚鈍,也沒什麼大礙,蠢就蠢點,隻要按著張居正鋪好的路走下去,大明少說也能續命百年。

足利義昭得到了長崎總督府的首肯後,坐上了五桅過洋船,出發前往天津塘沽,如果再晚一些,等到十一月末的時候,天津塘沽就會結冰,再想去過去隻能停靠在山東,又要耽誤一些時間。

足利義昭第一次坐上了五桅過洋船,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安全了,其實足利義昭不害怕徐渭,因為徐渭是大明人,哪怕是卸磨殺驢,也要驢乾完了自己的活兒。

足利義昭在長崎待著,最怕的是織田信長的殺手,因為織田信長是倭人。

織田信長和毛利輝元一共派遣了三次刺殺,但都因為大明水師在側,未能成功,大明水師保護三次,但不能一直保護,足利義昭知道哪裡安全,琉球國王尚久雖然失去了琉球,但獲得了皇帝的庇佑。

立花訚千代則是一臉高冷的站在甲板上,看著海麵,靜靜的沉思著,十二歲的她,又被父親給送人了,不過她也習慣了,隻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何去何從。

朱翊鈞收到了徐渭的奏疏後,詢問了潞王朱翊鏐的態度,朱翊鏐對這個六歲繼承家督,已經做了六年家督的立花訚千代不感興趣,用朱翊鏐原話說:還不如送來的花魁體貼。

讓所有人都沒料到,首先進入人們視線的不是足利義昭這個倭國國王,也不是立花訚千代這個家督美人,而是立花訚千代的未婚夫高橋統虎。

高橋統虎號稱西國無雙,他到京師的唯一目的,就是搶回他的未婚妻。

高橋統虎是立花家的養子,同樣和立花訚千代有婚約在身,為了搶回未婚妻,偷偷上船,到了京師,就直接在四夷館張榜公示,要一騎討,挑戰大明皇帝贏回未婚妻。

在高橋統虎淺薄的認知看來,立花訚千代這樣的美人一定會獻給皇帝陛下,所以他直接挑戰皇帝。

而朱翊鈞對這個美人本來沒什麼興趣,還在發愁潞王不要,扔到浣洗房做個浣洗婢得了,但一聽說這個美人有未婚夫,就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

再加上這個挑戰,讓朱翊鈞躍躍欲試。

“好玩,誰給高橋統虎這個膽子的?”朱翊鈞自然知道了這件事,看著馮保說道:“趙吉趙老七回京了沒?”

“趙老七還在應昌戍邊。”馮保趕忙俯首說道。

青年組中,朱翊鈞就遇到過一個對他這個天下第一高手有威脅的人,是玩榔頭的趙老七(333章),當時角力,朱翊鈞略勝一籌,既然趙老七不在京師,那朱翊鈞還怕他一個小小的高橋統虎?

馮保低聲說道:“陛下,那高橋統虎才十四歲,身高比潞王還矮…恐怕連潞王都打不過,更遑論陛下了。”

潞王朱翊鏐也跟陛下對練,當然都是陛下單方麵虐菜,潞王比高橋統虎重二十斤左右,而十七歲的陛下,已經一百四十二斤了,比高橋統虎重了近七十斤。

打?跟陛下打?陛下一拳就能把高橋統虎的腦袋打爆。

人心思動,則天下傾危,這是張居正的原話,也是他的執政理念,所以他手段狠辣,誰反對新政就弄誰,眥睚必報,張居正也是這樣教萬曆皇帝的,在張居正看來,帝製是威權人物加威權政治才是完整帝製。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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