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陰冷的臥室內,窗簾被死死拉上密不透光,屋裡的梳妝鏡和等身鏡都被砸得粉碎,滿地玻璃;
頭發披散淩亂的女生捂著臉,神經質地喃喃道:“這不是我的臉……這不是!”
陰影下她麵容可怖,一半兒依稀能看出是個五官寡淡的年輕人,然而另外一半邊卻皮膚鬆垮、形容枯槁,就像帶了一層樹皮麵具。
這正是換命邪術失效後、被孽力反噬的孫芸。
她的臉孔是突然變化的。
當時他們一家人正在餐桌上吃飯,孫父孫母在商量讓陳長老想辦法給兒子重新找個身體,讓他占進去奪舍;
正和校草打字聊天的孫芸感覺臉頰一陣燒灼劇痛,慘叫著捂住了臉。
孫母看到後尖叫一聲,神情驚恐:“你、你的臉?!”
隻見孫芸那張臉的半邊,短短幾秒鐘內融化似得下垂了,十分駭人。
這下他們都意識到肯定是陳長老那裡出了問題。
“小勝肯定出事了,那姓陳的不是你找來的嗎?你快想辦法去找啊!”孫母拍打著孫父,語氣尖利,“兒子已經這麼苦了,如果找不回來我也不活了!”
家裡頓時雞飛狗跳,然而孫父孫母根本沒空管孫芸的臉,忙著出去找兒子孫勝。
看到臉上變化的孫芸十分崩潰,嘶叫著砸碎了家裡所有的鏡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變回來……快點變回來!!”她搓揉著自己的臉頰,忽然想到了什麼,慌忙拿起手機給父母發消息:“爸,你再給我找一個大師,再找個人給我換命!我不要變成這個鬼樣子!”
她全身心都在沉浸在崩潰中,沒發現自己屋裡的溫度越來越低、光線也越來越暗,當她猛地打了個哆嗦回過神時,才發現身上皮膚冷得已經起了雞皮疙瘩。
房間內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孫芸心裡開始害怕了,“王媽?王媽我要喝水!”
幫傭沒應她,她摸索著去開床頭的燈,‘啪嗒’一聲響後屋裡終於有光線了,但卻不是亮堂的白熾燈光,而是幽冷的月光。
孫芸赫然發現自己周圍的環境變了。
她竟然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頭頂彎月如弓陰風陣陣,再往前走兩步就能直接栽倒下去,從上往下看樓底的地麵上有一大灘乾涸血跡。
孫芸想起來了,彭巧沅那個賤人自殺的地方,就是這棟樓!
當時她屍體的慘狀和地麵上的血塊還有學生拍到了,發布到了學校論壇上傳播。
想到被厲鬼纏身的經曆,本就情緒激動的孫芸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你以為能嚇住我?賤人!我他媽家裡有的是錢,能找最好大師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是嗎?”
幽幽的聲音貼著耳後傳來,孫芸一扭頭,對上一張慘敗扭曲的臉,和滿含怨氣充血猩紅的眼睛,她被嚇得直接腿軟了,一個踉蹌就從樓頂栽倒下去。
這次孫芸終於知道跳樓之人是什麼感受了,那種絕望和痛苦、骨骼斷裂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然而她的意識卻非常清醒,眼睜睜看著變成厲鬼的彭巧沅走近。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到渾身顫抖,因為在彭巧沅的身邊,陸陸續續出現幾個熟悉的透明的身影。
年齡最小的是初中生,最大四五十是孫家的幫傭,他們的死都和孫芸有著直接間接的關係;
查到這一點的顧之桑一股腦開了幾扇鬼門,把所有沒投胎的鬼魂都召到了陽間,讓它們一起把總帳算算清楚。
麵無血色的女孩兒渾身濕噠噠的,目光幽怨:“孫芸,你還記得我嗎,就因為我當了彙演主舞而你沒當上,你就把我推到了湖裡!”
“孫芸小姐,我好恨啊……”
“不要過來!你們滾!滾開啊!”孫芸崩潰大哭,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滿含怨氣的鬼朝自己撲來。
當晚,滿臉疲憊和煩躁的孫家夫妻尋找無果,回到家中,這個時候他們才關心起被反噬毀容的女兒。
“王媽,芸芸人呢?”
王媽:“孫芸小姐在你們走之後發了一通脾氣,把屋裡的東西都砸了,也不讓我進去收拾。”
孫母煩躁道:“算了我去看看她。”
走到孫芸的房門外,她敲了兩下門,“芸芸你出來,我看到你發的消息了,你爸已經重新找合適的大師給你安排了。媽媽知道你生氣,可是你哥哥的魂魄很可能有危險,所以我們才那麼著急。”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於是孫母握住門把:“媽進來了。”
片刻之後,尖叫聲從孫芸房內響起,孫父急匆匆過來時,看到的就是嚎啕大哭的妻子抱著女兒。
“芸芸啊,你彆嚇唬媽媽!”
隻見女兒的臉一半陰一半陽,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她雙眼呆滯張著嘴,對孫母的搖晃毫無反應,已然癡傻了。
孫父攥緊拳頭低吼:“到底是誰這麼害我孫家?!”
與此同時,罪魁禍首彭巧沅此時正寄居在紅紙片人中,翹著不足五厘米長的二郎腿,貼在於童秋的肩膀上看電視。
大仇得報,它心裡的怨氣已經消散了大半,雖然於童秋和邢瀾都覺得它人生短暫太過可惜,但它已經很滿足了。
三日之約到了最後期限時,彭巧沅沒有讓顧之桑催,自發地從製片人中飄了出來。
它衝顧之桑深深地鞠了一躬,真誠道:“桑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根本報不了仇,還有可能會被孫家找人打得魂飛魄散。”
於童秋附和道:“是啊桑桑,我能活下來也是多虧了你。”
顧之桑眉眼淡然,語氣卻溫和了些,“還有什麼執念嗎?”
“孫芸遭報應了,那傻缺也住進了醫院,我沒什麼恨的人了。”
彭巧沅說的‘傻缺’人,就是那個大放厥詞說理想型是她的校草。
雖然他沒有直接霸淩自己,但他明明知道孫芸強勢的性格,也知道凡是和他有關聯的女生無一例外都遭到了打罵,卻還是說出了那樣的話,間接地導致了自己的慘劇。
在自己被霸淩的那些日子裡,這個傻缺就是個縮頭烏龜,從頭到尾都沒表達任何歉意;
對此彭巧沅覺得又惡心又沒意思,替自己的輕生惋惜後悔,替那些喜歡他卻被辱罵的女孩子感到不值。
報複完孫芸的當天,彭巧沅就讓那傻缺校草摔斷了腿,誰讓它是個睚眥必報的厲鬼呢。
彭巧沅:“如果說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媽,是我太任性了對不起她。”
於童秋:“放心吧小彭,我和邢姐都會幫你照看阿姨的。”
“謝謝童秋姐姐。”
顧之桑道:“既然碰上了就是緣分一場,你魂魄裡還有殘留的怨氣,去到地府免不了要多等許久,我最後再送你一個乾乾淨淨的魂體。”
怨氣對不想投胎、滯留人間的鬼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但對要去投胎的鬼來說,就是拖後腿的雞肋。
轉生池常年鬼多位子少,負責輪回的陰差安排時間時,怨鬼厲鬼一律被視為刺頭,往往要排幾十年;
反而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灰鬼,投胎速度最快。
顧之桑吐出一口濁氣,開始吟念道家的《往生咒》,為彭巧沅超度:“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她念咒之時語調中有種神奇的力量,在一旁聽著的於童秋和邢瀾慢慢的也神情放鬆,當念到第二遍的時候,彭巧沅身上的怨氣已經很淡了。
當第三遍完成後,於童秋二人驚訝地發現,彭巧沅的魂體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