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皮膚像乾枯的老樹皮,一頭純銀的白發足以彰顯出年齡很大。
讓顧之桑在意的是,這個老嫗的臉上看不出命理和生命線,應該是用某種特殊的玄學手段隱去了。
這是個‘巫師’。
那漢子還情緒激動,指著節目組一行人嚷嚷著鄉話,卻被老嫗一砸拐厲聲嗬住,“你還要逞凶,難道想誤了吉時嗎?!”
她扭頭冷冷看了眼眾人,切換成普通話:“你們不是想拍節目嗎,進來吧。”
李成河很想質問損壞的鏡頭的賠償問題,但看看周圍的村民,又一臉苦兮兮地咽回了肚裡。
直播間的觀眾們也因為這一幕炸了鍋:
【太嚇人了吧,無緣無故就衝上來打砸,萬一傷到人怎麼辦?節目組怎麼挑的地點啊!】
【這個村裡的人給我感覺很不好,果然窮山惡水出刁民!】
【樓上彆隨意攻擊好吧,我老家也是南省那邊山裡的,不是所有山民都這樣。而且我試著聽了一下能聽懂一點,他們認為節目組這些外鄉人進入村落,會給村裡帶來厄運和災難,攝像機在他們眼裡好像就是不吉利的東西,所以他們才會那麼激動。】
【……】
雖然老嫗讓節目組的人隨便逛,但經曆剛剛那一幕,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選手都心有餘悸。
主持人大劉強笑著走流程:“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但我們已經和這裡的村長婆婆溝通好了。”
此時接近晚上七點,天際隻剩下一點暖色的霞光,樹蔭籠罩下的古老山村寂靜昏暗,不知何時村民們燃起了一根根火把。
村長婆婆癟著嘴冷冷道:“今天是我們村裡舉行祈福的重要儀式,這是我們婆式村的傳統。你們可以在旁邊看著,但是絕對不能出聲擾亂祈福,也不要問東問。”
李成河連連應聲,又和其他工作人員和選手說了。
七點一到,村中所有的人幾乎都從家中走了出來,手舉著火把來到了正中央的空地。
隻見那村長婆婆身披著暗紅色的布帛,頭上重新帶了一頂厚重的銀器,手裡拿著一隻碗,裡麵不知是些什麼動物的血。
她在身旁人的攙扶下趴在地上,顫顫巍巍沾著血在地上畫符,一個個古怪奇特的符號在火光下格外神秘;
畫好之後她又不停順著自己的胸口,雙眼緊閉嘴裡念念有詞。
那想要花錢買通外麵村民帶路的選手是個富二代,他沒有任何通靈和玄學手段,上節目就是覺得好玩,覺得這節目是劇本,從不遮掩自己買答案。
但自從進了這個村子後,他臉色就沒恢複過正常,此時小聲嘀咕著:
“這裡太詭異了,我覺得這些村民都很危險,咱們能不能離開啊?!”
直播間裡的觀眾們也是又害怕又好奇。
忽然那老嫗高聲尖嘯,唱起了眾人聽不懂的祭祀歌謠,緊接著在火光中,有村民抱來了四個繈褓,嬰兒的啼哭聲此起彼伏。
他們依次放在了中間空地上,讓老嫗一邊搖晃著粗糙乾枯的手掌,一邊在他們身上灑下祝福之力。
顧之桑遠遠地能看到火光中映襯下的幾張小臉,那些孩子應該都是出生不久,有臉蛋肥嘟嘟已經睜開眼睛的,也有一個特彆小,一看就是新生沒幾天的嬰兒。
她和其他提心吊膽的人不同,能夠聽懂那老嫗唱的祭祀歌謠,這是一種古時候祈神降福的祭祀歌,並不是什麼害人的東西。
這個老巫師正在祈求山神守護她的村人。
在像妳娃那樣的外村人看來,這裡是被山神遺棄的地方,但很顯然他們本村人並不這麼認為,他們虔誠地信奉著山神,認為山神會給予他們庇佑和福澤。
隻不過那詞略顯奇怪,不祝這些孩子學業有成、長命百歲,隻是祝他們健康長大,成為大山忠誠的子民。
她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了什麼,結合這些村民古怪的麵相、緊繃的態度,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駭人聽聞的念頭。
壓下心頭的猜測,顧之桑神情有些凝重。
祭祀祝術並沒有持續很久,十幾分鐘後就結束了,那四個被抱出來的孩子已經咂巴著嘴巴睡著了,又被千恩萬謝的雙親抱了回去。
在村裡最大的會堂,屋裡燒著火把點著油燈,隻有頭頂一盞昏黃的燈亮著。
除了選手和工作人員外,會堂的主位還坐著一個村長婆婆,她周圍站著幾個村中男女,正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屋裡節目組的人。
老巫師隻除去了頭頂的銀器,身上還穿著祭祀的服裝,不耐道:“你們什麼能時候拍完。”
主持人大劉笑得勉強,隻覺得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離譜的時候: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經過一晚上的觀察,九位選手已經有了自己的發現,現在就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刻。到底這個神秘的村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又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我們邀請到了村裡的婆婆來檢驗每位選手的答案是否正確。”
緊接著,一塊大大的黑板被推了上來,每位選手的答案逐一揭曉。
雖然氣氛嚴峻詭異,但抓馬環節必不可少,這次導演組不統一揭曉答案,而是一個一個揭開。
基於上一期荀以頃和顧之桑之間的衝突,導演組還很搞事情地把兩人的答案分到第一個和最後一個。
荀以頃的題板最先揭開,上麵寫著:
龍生險口,氣運絕勢,是為大凶之地。久居者傷脾胃、勞心神,精神不振常伴抑鬱。’
他說道:“此處乃是婆山龍脈的入風口,但是卻並非吉穴,而是在長年累月的山體變化中形成了凶地。你們看這裡的地質和水土都處於下成,就是被這凶地影響到了!我觀察村裡的村民們發現,他們的麵色多有發灰發白,麵弱體虛,應該也是凶氣入體導致了身體上受損,長此以往會對他們的壽命造成極大損害。”
“我斷言,這裡的村民幾乎都活不過60歲,就會因為身體上的大小病症去世!”
觀眾:?!!
【在這些村民的麵前說這樣的話真的好嗎??有點害怕!】
但那婆婆和其他幾個村民隻是麵色難看,卻並沒有否定荀以頃的話。
村長婆婆皺著眉頭語氣冷淡,“我們這兒的人陽壽確實不豐,大多數孩子從根子裡就帶了病氣,四十歲就病死了,能活到五六十歲的都是長壽。”
似乎是為了應證她所說的話,她身畔站著的女人猛地咳嗽兩聲,嘴唇內竟沁出一點血色。
這時眾人和觀眾才猛然想起一路所見,他們看到的那些村民的確都是青年中年,少有一些小孩子,但除了這個村長婆婆還真沒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也就是他們每個人都死氣沉沉的,讓眾人根本沒注意這個問題。
村長婆婆又道:“但是你有一點說錯了,我們這裡可不是什麼凶地!你們不是說來拍節目的都是玄師嗎,我們村從來不歡迎外來人,能讓你們進來就是請你們給找個除病根的法子。”
荀以頃當即揚聲道:“就是地勢問題,老人家你也是玄門中人,不會感覺不到此地縈繞的陰濕之氣吧!”
“為了你族人的身體和壽元著想,我建議你們儘快遷離此地,這個地方不能住人了。”
“放肆!你這個小子竟然想害我族離開祖地?”老嫗狠狠一搗拐杖,語氣狠厲,“我諒你是個年輕人不懂事,不同你計較。”
見荀以頃還要軸,主持人大劉忙開口打斷道:
“咱們還有其他選手,他們應該也有彆的發現!”
白慈輕聲說道:“刺蝟仙告訴我,這個村裡經常辦白事,它見到過這屋裡就有兩個人家中剛剛辦了白事,分彆是左邊一位和左邊三位。而且有時候村裡還會有一些沒有屍骨、隻有衣冠塚的喪事,這些人家我也能指出來,但我隻能說出刺蝟仙看到的事情,再多沒看到的就不知道了。”
老嫗有些驚訝地看了眼少年,視線在他掌心捧著的刺蝟身上停留了一陣,說道:
“這個小夥子是真有‘仙’緣的,他說得不錯,娟子你們自己來說吧。”
她身邊兩個被白慈點到的村民臉上露出了驚訝和痛苦,年輕的女人確認了白慈的說辭:“我媽媽上周去世了,家裡剛剛辦過白事。”
另一青年男人啞聲道:“我妻子前天難產……血崩去了,剛剛下葬不久,村裡有些人家也確實會因為一些原因立衣冠塚。”
【準,真的太準了,這些應該都是生活在村子裡和附近山頭的‘白仙兒’親眼看到的吧?】
【這個出馬弟子好靈啊,就像這婆婆說的,在我們東邊能做到這樣靈的出馬都不多,他是真有動物仙緣!】
6號黛西是挪威黑女巫,很遺憾的是東西方的‘巫’完全是兩種概念,她的黑巫術在這種風水合氣之數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搖頭道:“我隻能感覺到這裡有一股非常強大的陰邪力量,簡直就像是地獄中的冥神,長期生活在這裡肯定會受到影響,這一點我是支持1號的。但究竟是為什麼,我無法理解這種東方玄術。”
一直擰眉的荀以頃麵露驚訝,看了眼黛西。
他沒想到自己之前輕視過對方,並且對方更喜歡顧之桑,卻還會支持自己的觀點。
大劉說道:“好的,9號選手有什麼看法呢?”
【小禾老婆!!!】
【終於給我們禾神鏡頭了,節目組捧某些營銷人設太過了,我真的會無語!】
9號選手禾羋塗是一位長相陰柔、男生女相的青年玄師,來參加《靈事》之前就在網絡上有一百多萬粉絲,是知名的網紅玄師。
他本人是泰籍華裔,是一名泰國降頭師、巫蠱師。
神秘的身份和出眾的外貌,再加上據說他還給不少達官顯貴辦過事,在沒有官宣顧之桑的第一期,他的熱度是所有選手中最高的,隻不過在顧之桑來了後就退居第二。
像今天白慈忽然爆發,他就隻有第三了,對此從其他平台追來的粉絲非常不滿。
禾羋塗看了眼鏡頭,噙著淡淡笑容道:“既然前麵的選手都說了,我就說點和大家不一樣的發現吧,這位姥娘應該是位‘大巫’吧。”
村長婆婆眼皮一掀,沒有說話。
“您的巫術非常高深,如果我沒猜錯,站在您正後方的小姑娘應該是您的徒弟,雖然很淺薄但她身上也有‘大巫’的力量。但您的徒弟身體不太好,應該得了某種病症,所以您在她身體裡種下了蠱蟲,以此來的吊著她的命。”
青年溫聲細語的,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滲人。
那村長婆婆眼神陡然淩厲起來,眯著眼看著禾羋塗,而她身後的年輕女孩兒抿著唇手足無措。
半晌婆婆才冷哼道:“小子眼力不錯,但我不喜歡你身上的氣味。你說得沒錯,這丫頭是我的徒弟,但也是生來身子骨就不好,我便用自己的本命蠱給她續命。”
“說了這麼多,你們還是沒有一個人能解決我族的境況?”
其他選手都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10號奚海紅是走無常,但讓她欲哭無淚的是,她發現這村子簡直詭異得離譜,她根本召喚不出鬼門!
無法連通地府,她自然也就沒法用無常術將村子裡死去的村民亡魂召喚出來問話,一身本領全無施展之處。
至於3號老僧、5號富二代和8號也說不出什麼。
隻剩下最後一個顧之桑了。
一時間無論是直播間內的觀眾,還是在場其他的選手、工作人員都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荀以頃死死盯著氣定神閒的年輕女子。
他這次氣觀風水,看出來了此地的問題和村裡人的壽元異常,他就不信這顧之桑還能說出什麼其他的東西來!
大劉笑嗬嗬道:“看來大家都很期待桑桑的答案啊,那麼請7號選手顧之桑說出你的發現。”
前麵的人在發言的時候,顧之桑並不是在發愣,她一直在默默觀察著主位的‘大巫’和她身後那些村民,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今日所見的龍脈。
聽到主持人叫到自己的名字,顧之桑睜開雙眼,冷肅道:“這裡的風水沒有問題。”
“你?!”荀以頃又驚又怒,同時心中還有狂喜。
這個女人終於露出馬腳來了,竟然能為了反駁自己說出這種可笑至極的話來!
然而顧之桑擲地有聲,一字一頓道:“我可以保證,此地乃是集山間鐘靈毓秀之氣的絕佳寶穴,是龍脈之口。並且這些婆式村的村民也不能離開此地。”
此話說出時,一直神情淡淡的村長婆婆變了臉色,猛地掀起眼皮看向顧之桑所在的方向。
“哦?你這個小丫頭倒是有自己的態度,那你倒和老婆子我講講,這裡為什麼是寶穴,我們這些村人又為什麼不能走。”
顧之桑看了她一眼,說道:
“命理中有風水術數,用來尋找合適亡者埋骨的陰宅和有益生者的陽宅,其中王侯將相等大功名者可配墓陵,往往修建於山河相抱的吉地。自古以來探尋大吉之地無非有四步:即‘勘山’、‘觀氣’、‘尋龍’、‘定穴’。”
這也是玄學中所謂的尋龍定穴之術。
荀以頃冷笑一聲說道:“你所說的定穴術數同我們現在正在討論的問題,根本不是同一個!更何況此處的山氣陰濕,雖然是入風口卻並非吉地。”
顧之桑‘嘖’了一聲,有些無奈,“我話還沒說完。”
她真的不想和這個1號選手結怨,偏生每次遇到複雜多變的問題,這玄師自己看不出來還振振有詞。
“《撼龍經》有言:尋龍千萬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關門若有千重鎖,定有王侯居此間。”顧之桑道:“這句定穴之理的意思是,王侯將相所尋找的絕佳寶穴要有龍脈,要有蜿蜒曲折的龍脊形成護山大關,最遠處要有湖泊相抱形成入水口,圍繞在吉穴的四周縮住氣運。這座婆婆山的山峰、山脊、山尾鏡湖完全契合,此處就是絕佳的寶穴,這是毋庸置疑的!”
“有問題的並不是風水,而是人運。”
顧之桑為了防止被荀以頃打斷語速很快,她看著那村長婆婆道:
“這位婆婆,我沒看錯的話你們村裡的人並不是沒人出山,而是出去的人全都出了事、死在了外麵,並且都是短時間內意外橫死,有的連屍骨都收撿不全。所以村中那些有親人出山的人家才會置辦衣冠塚,不是他們不想辦喪,而是辦不了。”
在村長婆婆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下,顧之桑神色如常說出了這些話:
“所以你們並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離開了這座大山,你們族人的壽命會更加短暫,連在山裡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