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溪高三畢業的時候,她的成績特彆好,可以去一個很不錯的一本。
但是要到拿學費的時候,家裡一個嬸嬸竟然讓她彆上大學了,說已經給她在村裡相了門好親事。
那嬸嬸說:你以為我們哪還拿的出錢哦,把你和你弟弟養那麼大已經很良心了,你不要揪著什麼二十萬說事情,現在二十萬能乾個啥子?再說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最後不還是要嫁人!我給你介紹的這個人你彆看是中專學曆,可人家家裡可有錢了,就你這條件要不是年輕長得還不錯,人家還看不上嘞……’
聽了這話的小溪氣得直留眼淚,最後一咬牙帶著弟弟離開了大山。
她打零工打暑假工,又問以前的高中老師借了錢,才租了個小公寓湊齊了學費了。
這幾年她的學費和小成的學費,大頭都是她平時兼職加暑假工掙出來的。
小成說到這兒已經哽咽了:“我和我姐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幾塊肉,家裡的活兒都是我們乾,就這樣他們還想禍害我姐!這種人根本不配稱為親戚,我看見他們都覺得惡心!憑什麼死了還要我們回去哭喪?”
要不是那些不要臉的叔伯拿他們去世的父母說事,說他們這是大逆不道不孝順,爹娘在地底下都要被祖宗罵,他們才不會回去參加什麼喪禮。
顧之桑說道:“所以你其實一直心中有怨,你討厭他們每一個人,這份厭惡直到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到‘打繞棺’的那個時刻達到了頂峰。”
小成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對,我覺得他們每個人都很可笑可憎!”
原來在他們那個山窩窩裡,在‘打繞棺’的時候還有一種儀式,就是在死者棺材前放一個銅盆子。
在繞棺的過程中,小輩們會在陰陽先生的帶領下一邊繞圈,一邊把真金白銀的人民幣往盆子裡丟。
據說這是在祈求死者在地下保佑他們財源滾滾。
往盆子裡灑得越多,財運就越好,他們那兒也叫‘轉金盆’。
事後這個‘金盆’裡的錢,陰陽先生會抽走三成作為辛苦費,剩下的就當作第二天抬棺下葬、或宴請賓客的錢。
或許是為了在大半個村子麵前的展示自家過得好、有錢,又或是真的孝順太爺、真的相信丟得越多財運越好,那幾個叔伯每家都在‘金盆’裡丟了不少。
有六千六的,還有一兩萬的。
這麼粗略一估計,那陰陽先生做一趟法事就能拿到一兩萬塊!
周圍的村民們都在咂舌於這家的後輩有錢、孝順,但小成在一旁聽著卻很不是滋味。
他作為父親這一脈的代表人,要站在最前頭。
當前麵的陰陽先生敲鑼打鼓、繞著棺材轉起圈時,他覺得這種所謂的儀式真的很可笑,也很蠢。
小成眼角的餘光能看到後麵的表弟妹也帶著笑,跑著灑著,手裡紅豔豔的鈔票飛了滿地,周圍是村民和那些叔伯的喧嘩聲。
他看著那一張張臉忽然覺得很不公平。
憑什麼他和姐姐每天累死累活,隻為了活下去,而爸媽用命換來的錢卻被這些所謂的親戚拿去揮霍、蓋房子享受?
他們還在為了明年的學費努力時,這些人辦個白事就給陰陽先生送幾萬塊。
小成心裡的憤怒愈發強烈,那一刻他萌生出了一個念頭。
“我拿了那個盆裡的錢。”
小成說出來後,心頭一直隱隱壓著的大石頭反而鬆懈下來了。
他苦笑一聲道:“我知道這樣做是偷,是不要臉,可是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這是我爸媽的買命錢!是我該得的。”
金盆’裡的錢要倒扣在棺材後的地上放一夜,那天淩晨兩點多,小成起身去了靈堂。
靈堂黑漆漆的,正中的棺材格外陰森,他心中有些害怕,但還是咬著牙鑽到了棺材後頭。
小溪:!!
“你怎麼能乾這樣的事情?!你是要氣死我嗎?”
小溪眼淚氣得直流,是恨鐵不成鋼。
當問清楚弟弟拿了多少錢後,她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小成麵對盆裡的幾萬元隻拿了三千八百塊。
他的成績不是特彆好,再加上高中期間一直想打工減輕姐姐的負擔,心思並不在學習上,最後隻考上了一所普通二本院校。
聽到學費一年要七千多還有住宿費,他當即不想讀書了,想直接出去打工。
因為小溪一個人要付自己的學費、要付兩人的生活費和房租,就算加上他打工的錢,還是差四千元左右。
但小溪不同意,堅持說絕對不能不上學。
前些日子她一直在愁怎麼湊上這筆錢。
小成也因為自己的學費問題,每天打完工躺在床上,一閉眼就在想要怎麼湊。
所以那天晚上他才鬼使神差地去動了那個銅盆子。
他心想:
是太爺爺以前自己說的,要把那筆錢留著給他們姐弟倆當學費,可是太爺爺卻食言了;
自己現在隻是在履行當年的承諾。
所以小成沒有多拿,甚至沒有想過要拿去揮霍。
也正是因為他拿得並不算太多,第二天那些親戚和陰陽先生忙著抬棺下葬,根本就沒發現少了些錢。
哭完之後,小溪紅著眼眶道:“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沒教育好你,明天咱們就去把這筆錢還了,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我去給他們道歉。”
“要道歉也是我去,是我當時鬼迷心竅了。”
小溪還是擔心,因為這個數額不大不小,但如果那些親戚看了節目惱羞成怒,去告小成,他的人生就完了。
就在這時顧之桑緩緩開口:“你要解決這件事的時候,彆忘了去報個警。”
“我沒記錯的話夏國法律是不允許重大事故私了的吧?隻要死了人,就一定得量刑,更何況你們倆才是受害者的直係親屬,那些親戚沒經過你們的同意就拿了肇事者的錢,這不是什麼私下解決,而是拿了賄賂包庇犯罪。”
“要算賬,這筆十幾年前的賬怎麼也得一起算算清楚。”
姐弟倆/觀眾們:!!
【!!對啊,主播說得對,刑事案件是不允許私了的!那些親戚也犯法了!】
【啊啊啊桑姐我愛死你了!我差點以為弟弟要完蛋了,有了這一茬那些親戚怕是要求著他們‘私下解決’了。】
【太狠了這些親戚,都是親兄弟的娃怎麼下得去手的?真不怕遭報應嗎?】
【十幾年前的二十萬,都相當於現在的上百萬了吧!】
意識到此事的小溪心中稍定,但她仍然很生氣,“我說過人窮誌不能短,你真的讓姐姐很失望。”
小成反複道著歉,還很真誠地對著鏡頭道歉,說自己願意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讓鏡頭前的觀眾們不要學自己。
小溪又問:“顧大師,所以是他拿了棺材後麵的錢對太爺不敬,才惹太爺生氣了嗎?”
顧之桑神情有些古怪,“確實是這個原因,那天晚上正好是它的頭七夜,它回喪把你弟弟撞個正著,但你們家那個長輩似乎並不是很生氣,正相反它對你們的感情還挺複雜,挺愧疚的。”
“它之所以讓你弟弟的氣運走低,應該隻是覺得小輩做這樣的事不好,想教訓一下你弟弟,嚇唬嚇唬他。”
姐弟倆愣住了,“他……愧疚?”
人老了之後,總會回想以前的事情。
其實他們這個太爺爺一直記得兩個小孩當年的境遇,也知道他們心裡頭埋冤自己,一直覺得愧對早死的孫子孫媳。
它想給兩個小輩道歉,但傷害已經造成了都太晚了,而且他也開不了這個口。
這份愧疚一直到它閉上雙眼,帶進了棺材。
結果頭七夜它迎麵撞上自己那曾孫子,偷偷摸摸跑到棺材後麵摸錢。
顧之桑失笑道:“你被水鬼纏身的時候,之所以隻是受了些傷,安然無恙地離開了村子,其實是你太爺爺也一直在保護你,在阻撓那個水鬼害你。”
“這老爺子還挺矛盾。”
所以小成說的,有時候睡覺時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看著自己,其實不一定是水鬼,也有可能是跟在他身邊的太爺爺的鬼魂。
聽到這兒,姐弟倆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顧之桑問道:
“它應該是想用這種方法補償你們?或是減輕自己的愧疚,你們想見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