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年的報複、搗亂中,這怨鬼的怨氣其實也發泄了一些。
它是親眼看到任小姐在這個家裡的悲慘處境的,看多了竟也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兒有了些‘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惻隱之心和憐憫。
又因為它死的時候隻有28歲,剛談的女朋友也因為它做生意失敗負債累累而告吹了,漸漸地它對任小姐有了異樣的感情。
它有點喜歡這個仇人的女兒了。
再加上那時任小姐的精神狀況很差,已經開始出現求生欲望降低的表現,一部分孤魂野鬼就盯上了她,時而圍繞在她的身邊。
從那時起,就是這個怨鬼在幫她驅逐。
怨鬼已經把任小姐的軀殼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為了心中那點可笑的感情和對‘地盤’的占有欲,它才幫助任小姐驅逐的野鬼。
這樣的事情持續了一兩年,任小姐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身體也越來越弱,更容易被鬼魂侵襲。
怨鬼本身也並沒有很強大,否則就不會連任家父母都報複不了了,它應對那些虎視眈眈的鬼魂有些吃力,偶爾還會受點傷力量虧損。
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其實這怨鬼就在入她的夢偷食她的陽氣和生氣了。
隻是那個時候的春夢更模糊,任小姐也沒什麼實際感受,她隻以為是自己沒談過戀愛孤單了,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直到這半年,她死誌堅定。
這個時候原本作惡多端、害她至此的怨鬼倒不願意了。
它認為自己如此努力地幫任小姐驅逐野鬼,她憑什麼自/殺?
它甚至覺得自己和任小姐陰陽兩隔,如此費心費力地幫助任小姐的它是鬼中的情聖,傳出去以後也是一段佳話。
怨鬼感動了它自己。
聽到這兒,在場的所有人都一陣無語,直播間內更是一連串的感歎號:
【……我無語了家人們,收回我半個小時前說過的話,這個鬼簡直就是個大傻杯!!它害了求助人,還自我感動,媽呀簡直給我惡心吐了!】
【請主播務必收了這個色鬼,我現在覺得它比求助人的爹媽還讓人反感。】
【我還是要說一句任小姐慘,真的慘,這好端端的前半生碰到的都是什麼奇葩啊??人和鬼都是又壞又蠢,真是太慘了。】
在任小姐滿心無語、消化著這些令她有些難以接受的消息時,顧之桑說道:
“現在呢那個怨鬼還在叫囂著想要和你說話,你想見他麼?”
任小姐:……
“說實話我現在有點難受,想吐,但我還是想看看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行,你靠我近點。”
顧之桑讓她靠過來,伸出指尖在任小姐的額心稍稍用力。
任小姐隻覺得額頭一燙,就像是長出了什麼東西,下一秒她眼前的世界便多出了一團灰蒙蒙的東西。
是一張半透明的扭曲的臉。
她先是被嚇了一跳,意識到這玩意兒是被顧之桑控製著時,才稍稍心安,而後瞪大眼睛覺得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她看了眼顧之桑:“顧大師,這個就是……?”
顧之桑點點頭,緊接著任小姐就聽到這一團男人模樣的灰色人形霧期期艾艾開了口:
“小任,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我知道以前是我遷怒了你,可是後麵我也在補救啊!”
怨鬼艱難地看了眼顧之桑,又用黏糊糊的眼光看向任小姐:
“我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可恨,我之所以和你交合,是因為我喜歡你啊。而且你身體又不好,我每天幫你驅逐鬼魂、保護你,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和元氣,我沒辦法隻能用這種方法修養,我這也都是為了你啊……”
顧之桑聽得煩躁,冷聲道:
“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陰損至極,你若是真的為她好,早該遠遠地滾出她的身體,而不是明知自己害得無辜之人精神崩潰了,還不願離開、讓自己身上的陰氣繼續侵害對方。”
任女士也忍無可忍,低斥了一句:“我特麼還得感恩戴德不成?什麼東西?!”
顧之桑冷冷道:“像你這種無恥之尤的鬼,就該去十八層地獄受刑罰、再轉去畜生道輪回。”
說完她另一隻手抬起招了兩下,藏在任小姐身體裡另一個存在感較低的女鬼,也被她直接扯了出來。
女鬼吐著長長的舌頭根本反抗不得,感受著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再加上冷著臉的顧之桑的氣魄駭人,它嚇得連連嚎道:
“大人饒了我吧!小的就是在陽間遊蕩了太久,想找一個殼子暖一暖魂魄,是這個女人她自己不想要活了我才想進來的……我也沒有傷害她呢,都是那個臭不要臉的色鬼,天天在夢裡輕薄她……”
本場賽事到了這兒,就正式結束了。
大劉拿著提詞器念著結束語:
“各位觀眾朋友們,今天的兩場集體賽便到此結束,今晚八點中會準時上線投票通道,請為你認為本期最強大的、以及最不儘人意的玄師投出一票,做出你的選擇!”
“今天的投票隻是第一輪,第二輪投票在明早十點半開始的加賽結束後,到時候節目組會綜合兩次投票排名,最終選出我們進入下一期節目的五強選手和的被遺憾淘汰的選手。
明天十點半我們準時不見不散,再見。”
結束語之後,直播鏡頭便關閉了。這邊任小姐已經去找所有的選手一一溝通過了,其他人把藏在她身體裡一窩貓靈引了出來。
她最後又來找到了顧之桑。
看了一眼臉色稍為好看些的任小姐,顧之桑語氣淡淡道:“身體好點了?”
任小姐點點頭,“真的太神奇了,要不是我親眼所見、親身體驗,我真的會覺得這些鬼怪隻是傳說故事,我現在四肢已經沒有那麼軟了,心裡的難受和空洞好像也放輕鬆了不少。”
她有些感慨,原來鬼魂對她的影響真的有那麼大。
曾經她以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值得留戀、或者能夠提起她興趣的東西,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卻讓她心中再起波瀾。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幾眼這位精致漂亮地像畫中走出來的大明星、玄學大師,問道:
“顧大師難道不說點什麼勸慰我、阻撓我輕生的話麼?”
顧之桑:?
在說兩句敷衍她和遵從本心中,顧之桑果斷選擇了後者:
“沒什麼好勸的,我還是那句話生死有命,當你覺得活著對你來說是一種折磨的時候,誰都沒有剝奪你遠離痛苦的權利,反之亦然。”
她停頓了片刻,揚了揚手中收服了怨鬼的小瓶子,說道:
“不過我勸你還是在陽間多活兩年,等這家夥被發配到地獄受苦受難的時候再說吧,否則我要是前腳把它押回地府,你後腳也魂入陰曹,到時候又被這家夥纏上可沒有一檔調解節目再給你上了。”
任小姐愣住了。
她仔細想想還真的是!
在忍著偶爾發作的抑鬱努力活著,和死了變成鬼被一個惡心吧啦的色鬼糾纏,這麼一對比,活著竟變成了一件不難接受、甚至還是優選的選擇!
看著顧之桑格外認真的表情,任小姐忍不住笑了一下,“顧大師你還說自己不會勸彆人,真的沒人比你再會了!我不死了,一想到死了還要受這種折磨,我恨不得壽命更長一點。”
“對了顧大師,經過今天我真的覺得這些玄學、捉鬼挺有意思的,你看看我有沒有這方麵的天賦,現在學會不會太晚了?您願意指點我一下麼?”
顧之桑:……
“天賦是有點,能開個天眼。”
她語氣淡淡:“但想讓我指點還是不夠格的,我隻教不世天才,尋常人不能繼承我的衣缽。”
任小姐又笑了,她覺得顧之桑在看玩笑,但殊不知顧之桑卻是認真的。
當年鈞鴻道人收她入門的時候,就反反複複地得瑟:‘咱們一門隻收絕世天才,我就收了個天賦比我好的徒弟,要是那些愚鈍小兒,老夫教起來豈不要累死!’
她看了眼任小姐,想了想認真提了兩個建議:
“你這麼多年被鬼魂纏身,體質早就被改變了,真心想入玄門可以在家附近找個靠譜的道觀。”
“你若是真的能修出些許道行,也能改變體質、活得更久點,說不定能親眼看到你那對父母遭報應。”
任小姐神情怔住。
顧之桑看了眼天際,“不是不報,時候總會到的。”
說完後她便不願意再多聊了,因為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
當天晚上,某色鬼被勾魂使帶入陰曹地府後,剛一踏過鬼門關,便看到了四麵八方藏在黑霧中、那成百上千雙陰森森的眼睛。
它狠狠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湊到陰差跟前:
“大、大人,這些鬼魂為何……”
當值的牛頭滿臉嫌棄,狠狠瞪了它一眼:
“離你牛爺爺遠點,你個色中餓鬼簡直敗壞我們陰曹地府的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