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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才築基呢,曲師弟玩笑了。”
最終,見愁也隻是歎了這麼一聲。
曲正風沒有說太多的話,也隻是回以一笑,見愁倒不明白這個笑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眼前的盆地,終於停止了震動。
三十六根巨大的石柱如通天一般高聳,下方巨大的平台顯露出灰白的石質顏色,整個盆地看上去,有如某種建築的殘垣斷壁。
“這便是我崖山武庫了。”
說著,曲正風取出一枚虎頭令牌來,黝黑而有光澤,伸手朝著自己前方一按。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仿佛聽見了“哢嚓”的咬合聲,像是那一枚令牌,在虛空之中的某個地方與什麼東西合上了。
於是,隻見一道漣漪一樣的金光以曲正風的令牌為中心,朝著四麵散開。
兩根立在平台兩側的石柱之間,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泛著金光的石牆!
花紋鏤刻,圖騰蜿蜒,儼然昔日見愁在崖山道上抬首所見!
武庫!
於一片虛空之中出現!
在曲正風將令牌按下之後,便見無數道石牆緩緩從虛空之中浮現,一下變成一座巨大的石宮,宏偉軒峻!
在見愁他們麵前的那一道牆上,便有兩扇巨門,曲正風的令牌,便正好卡在兩扇巨門的門縫中央。
他輕輕地將令牌旋轉,兩扇巨門便轟然朝內打開,門□□出一片刺目的白光。
見愁看不清裡麵有什麼。
其餘弟子也是一臉的好奇,而來過這裡的金丹期弟子,則是眼露火熱。
“武庫已開,請諸位同門隨我入內吧。”
說著,曲正風當先禦劍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武庫門內那一片雪白的光芒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見愁輩分高,又站在前麵,便跟在了曲正風的後麵,第二個飛了進去。
穿過那一片白光,仿佛穿過一麵玄奇的鏡子,飛出去不過三尺餘的距離,卻像是飛越了半個滄海。
在看清楚門內場景的一刹那,見愁愣住了。
寒風乍起,刮麵生疼。
風裡仿佛夾著冰刀,凍得人骨頭裡發冷。
放眼望去,銀裝素裹,千山飄雪。
穿過石宮的大門,竟然就來到了一處茫茫冰原之上。遠處近處,山峰佇立,又鋒銳的棱角,全都被冰雪覆蓋,看不到一點點的綠色,隻有冰的透明和雪的潔白。
連天空都是灰白的顏色,不時刮過怒號的寒風。
茫茫冰原,一望無際。
嗬出一口氣來,竟然也變成了茫茫白霧。
見愁回頭看了一眼來處,竟看不見大門,隻有灰白天空的顏色,還有跟隨而來的二十餘崖山弟子的眼底的震撼與讚歎。
修界術法,果真奇妙。
她還記得一路行來,但見古木蒼蒼,飛鳥繞鳴,轉眼便是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這裡,便是我崖山武庫。”
曲正風淩空立在所有人的麵前,聲音平緩,仿佛早已經習慣了一撥又一撥崖山弟子的震驚。
“崖山曆有萬餘年,底蘊深厚。這武庫乃是有界期的大能先輩,以一擊之力開拓,離於十九洲,不在六界內。至於裡麵的所有法器,低者有法寶,高者有玄寶,甚至據聞此地還有仙家用過的名劍,高於玄寶的特殊聖器……不過,到底能得到什麼,皆看各人緣法。”
說完,海光劍托著他,緩緩下落。
正下方,是一座冰上平原。
曲正風落下,其餘人跟上。
見愁落地時,隨意跺了跺腳,腳下的冰原,似乎都看不到泥土,隻有無數凝結的堅冰,跺起來與鐵塊無異。她皺了皺眉,卻在想法器到底在何處。
原本已經準備收回目光,卻沒想,就在她即將抬頭的那一刹,冰下某個輪廓,一下映入了她眼底。
腳下堅冰雖是透明,可光線在冰質之中卻有折射,導致人看不清下麵的東西。
然而……
見愁依舊能發現,堅冰下的那影子,像是一把劍。
曲正風回頭便發現了見愁的舉動,他微笑解釋道:“正如你們所見,就在腳下這一片冰原上,便有無數的法器。它們都被封在這萬年的堅冰之中……”
“這要怎麼取出來啊?”
有人不禁發問,犯了難。
見愁也好奇地看著他。
曲正風道:“武庫之中的法器,少有凡品。但凡法器,上者必有靈。崖山法器無主而擇主,若是有緣,你自然可以得到。至於怎麼得到,那是你們的事了。你們隻有半日的時間來挑選法器,若半日之後依然一無所獲,也隻能一起回去。時間不多,祝願諸位同門皆能有所獲。”
此言一出,大家便都拱手躬身謝過曲正風,之後便朝四麵散開了。
見愁站著沒動,看向四麵。
有的人一路在冰原上尋找,看見冰下有法器的形狀,便直接抬劍朝冰下一斬,卻隻砍出一些碎冰塊來,整座冰麵,竟紋絲不動。
也有人直接下了冰原,朝著更遠處的山川而去。
無數冰麵之下,似乎覆蓋著無數的法寶。
“大師姐不去嗎?”
海光劍便在曲正風的手中,如今已經光華斂去,隻有外麵幽藍的暗色。
曲正風看她還站在原地,便走了過來。
見愁回頭語一看,忽然好奇起來:“曲師弟的劍,也是在這裡得到的嗎?”
曲正風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海光劍,又瞧了見愁一眼,笑了一笑:“大師姐你猜呢?”
“……”
唉。
難以對話。
見愁道:“我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她一麵說,一麵在這冰原上轉悠起來。
曲正風也不怎麼在意地跟著她走。
“大師姐曾在攬月殿外托正風跟隨剪燭派那三名女修出去,怕那江鈴出事。說來,這幾日大師姐昏迷,正風一直沒機會同大師姐說當日的狀況。”
是了,確有此事。
其實曲正風此時不說,見愁過不久也要問。
她停下腳步看曲正風,問道:“周寶珠不像是個好相與的,那江鈴沒事吧?”
“暫時沒事。”曲正風道,“那一日我尾隨她們出了崖山索道,周寶珠便嗬斥了江鈴,說她什麼也不懂,叫她頗受了幾分委屈……”
將昔日自己所見,一一道來。
見愁聽得眉頭皺起。
曲正風說完了便道:“聽她們言語,我總覺得這剪燭派背後另有陰謀。茲事體大,所以也已經將此事報給了掌門與師尊,這幾日門中已在查。若有什麼結果,正風也會告知師姐,師姐不必太過掛心。”
真是個周全又體貼的人。
見愁想起諸人對曲正風的評價來,一時覺得好玩。
“此事多勞曲師弟了,那我回頭等消息便是。現在,還是找找這武庫之中,有什麼趁手的東西吧……”
說著,她已經走到了冰原的邊緣。
朝下麵一望,冰原與冰山之間,有狹長的山壑,也都覆蓋著皚皚白雪。
山川的褶皺,在這裡都成為了通透白色。
“武庫之中,各種各樣奇怪的法器都有,刀槍劍戟斧鉞勾叉……不過,修界之中用劍的修士比較多,我崖山也不例外,又因有拔劍台一說,所以用劍的人越發多起來。武庫之中,九成九都是劍。”
曲正風站住腳,看著見愁。
“師姐想要什麼法器?”
“我?”見愁想了想,“我想要一把趁手的好劍。”
不是一把趁手的劍,而是一把趁手的好劍。
見愁望著山穀下麵,周圍也有一些崖山弟子,已經開始了四處尋覓。
至今,還未有一人有什麼收獲。
見愁看了看腳下,冰原高有數百丈,她笑一聲,竟然直接縱身往下一躍!
那一刻,曲正風的瞳孔不由得縮了一下,被見愁這舉動嚇了一跳!
“大師姐!”
但見見愁的身影,如同一塊石頭一樣,朝著冰原之下急速下墜,滿頭青絲在滿世界白雪的襯托之下,如暈染在紙麵山的墨跡一樣,純粹又詩意。
狂風刮麵,衣袂翻飛。
數百丈的高度,躍下之時,堪稱驚心動魄!
眼見著見愁就要摔在下麵堅硬的冰麵上,一道琉璃金光乍起,三尺圓鏡一下出現在了見愁的腳下,將她墜落的身體托住,竟然又扶搖而上,朝正前方劃過一道絢麗的圓弧!
落地時,見愁已經在冰原對麵的山腳下。
回首一望,見愁看見高高站在冰原上的曲正風,仿佛正要禦劍。
因為逆光,也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不過見愁想,估摸著是蠻驚詫的。
她臉上露出笑容來,呼出一口氣,感受著胸腔之中還劇烈不止的心跳,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過了好一會兒,曲正風才禦劍而下,落到見愁的身邊。
他目光,或多或少有些奇異。
“大師姐忽然跳這麼一下,會嚇到人的。”
“禦劍乘風,數百丈高的地方一躍而下,也能乘風而起……”見愁並不在意,眼底露出幾分回憶之色來,“若在二十餘日之前,這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曲正風一怔,看向見愁,卻見她已經抬步朝前麵走去。
眼前這一座山很高,冰麵上有密密麻麻不少法器的影子。
見愁能看到一座小小的燈盞封在裡麵,也有一些歪七扭八的長劍……
很多,很多。
她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這武庫若是搬到十九洲去,到底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法器都如破銅爛鐵一樣封在冰裡啊!
仿佛看穿了見愁此刻的想法,曲正風道:“我崖山一向財大氣粗。”
“……”
見愁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終於說不出話來。
“大師姐若要尋一把好劍,需要仔細一些。”曲正風道,“好劍有靈,傲氣天生,必不與諸劍同。”
他的意思是……
見愁轉頭看了看著密密麻麻的一片劍,明白過來:“多謝曲師弟指點。”
她不再停留於此處,隻抬首望向這一座山的高處,裡外鏡一起,便拖著她往高處飛去。
曲正風隻在下麵看著,並沒有上去。
見愁越升越高,看見的各種法器也就越來越多。
她甚至發現,有的冰麵之下,竟然還有隱隱藏著的血跡,有的劍,也並非完整,會出現一些小缺口……
這些劍是哪裡來的?
見愁的想法,一掠而過。
巨大的山壁,如同一麵平滑的鏡子,見愁能從上麵看見自己的影子。
越往上走,眼前所見冰麵之中的影子,也就越少。
漸漸地,見愁好像明白了什麼。
下方密密麻麻都是法器的影子,上麵卻開始稀疏起來,有時候,整個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也隻有三兩把。
出現的,多是劍。
形製古樸,造型獨特,有的如一彎鉤月,有的則寬闊巨大,表麵鑄有一圈一圈的雲雷紋,隱隱有流光閃爍。
見愁幾乎就要在這裡停下了,然而,在她抬頭的那一刹那……
一道巨大的陰影,忽然映入了她眼中。
在冰峰的高處,終於空白的一片,隻有剔透的冰色,仿佛在這麼一大片地方,沒有一把劍敢停留。
一道虛影,伏在一層又一層的堅冰裡。
它豎直而立,劍尖指向這一座山的底部,仿佛處於整座冰山的中心,足足有六尺長,如群劍之王,俯瞰著腳下無數的凡器。
隻在見愁看見它的瞬間,便有那種強烈的毛骨悚然的衝動,仿佛有一道寒氣,忽然從這一柄劍的虛影上侵襲了她全身經脈!
六尺,古樸。
仿佛遺留自荒古的文字,安靜地鐫刻在它的劍身上。
鋒銳的劍刃邊緣,有波浪紋的痕跡。
一道深深的紅痕,似一條線,從劍尖處往劍身上延伸,如同血跡,為這一柄劍平添了幾分猙獰的豔色!
那一瞬間,見愁為之心折。
她想,這就是她想要的劍!
她隔著層層的堅冰朝它望去,心底的震撼難以掩飾……
見愁懸浮在高空已久,下麵的曲正風自然注意到了。
在發現見愁所停留的位置時,他忽然睜大了眼睛:“一線天?!”
一線天,是那一把劍的名字。
曾經,有無數的崖山弟子,走到這一柄劍的麵前,想要將它喚出,然而它隻亙古屹立,巍然不動,仿佛已經在長久的冰凍之中,失去了生命。
這一刻,又有一名崖山弟子看上了它。
曲正風再也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這一位大師姐,是崖山有史以來最神奇的一位,修煉速度極快,又有天盤,甚至還他還聽說了一些很奇怪的傳言,比如:天虛之體。
不過師尊並沒有透露更多的東西,他也並不想去問。
可這一刻,他不得不去關注見愁:因為,也許她能拔出這一把劍。
見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拔出這一把劍。
她隻將手按在了那萬古的堅冰之上,一股寒氣立刻順著指尖上來,凍得她整個人都要為之顫抖。
手指彎曲,輕輕叩了叩冰麵,便有清脆的聲音傳來,見愁竟然覺得這一座冰山,都跟著這樣的聲音震動起來。然而,它巍然不動。
緣法……
到底什麼才是緣法?
見愁實在不明白,曲正風也沒有說得很清楚,仿佛這是很玄奧的一件事。
要鑿開堅冰,才能將劍取出嗎?
手一翻,裡外鏡出現在了她手上,但見一道流光劃過,巨大的鬥盤出現在她腳下,橫鏡一斬,裡外鏡便脫手飛出,直朝著巨大的冰麵撞去!
“當!”
一聲清脆的巨響!
裡外鏡去勢極快,撞在冰麵上,如同撞響了一口鐘!
霎時間,整個冰域雪原上,都回蕩著巨大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