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見愁已經注意不到。
她視野之中,裡外鏡化作了一道流光,在撞上冰麵之後,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彈射回來!
見愁迅速地一側頭,便覺臉頰旁掠過了一道狂風!
呼!
裡外鏡竟然被撞飛了出去!
驚魂未定!
見愁回過頭,便瞧見那一道琉璃色的金光朝著遠遠的冰原邊緣撞去!
那邊,正有另一名崖山弟子鑿開了冰麵,似乎就差一點就要摸到冰麵裡的一把劍。
而後,一道琉璃金光乍現!
那弟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見眼前炸開一片冰霧,堅硬的裡外鏡一下撞在了他開鑿的位置上,將外麵層層的堅冰撞垮。
嘩啦啦……
冰麵墜落而下,封在堅冰之中的寶劍霎時間衝天而起。
那弟子顧不得驚訝,眼底掠過一道狂喜,直接一躍而上,將那一把亂飛的劍抓在手中,歡呼起來:“劍!我的劍!出來啦!”
周圍所有還在忙碌的崖山弟子,都不禁轉頭看去。
那一把剛剛解封的劍,像是十分興奮一樣,拽著那弟子在天空之中飛行了好久,才慢慢落在山穀之中。
下麵有他同門的師兄弟,見狀立刻歡呼起來。
“哈哈哈哈乾得好!”
歡呼的同時,關係好的幾個朋友,便將拳頭伸出去。
那得了劍的弟子拎起拳頭來跟他們一下一下撞過去:“同喜同喜!”
整個山穀下,一片歡騰。
見愁站在高空的冰麵上,嘴角忽然抽了一眼。
她回頭看了一眼在冰麵裡紋絲不動的“一線天”,又看了看被嵌在冰原上的裡外鏡,心念一動,便將裡外鏡喚回,化作一道流光,重新落在她腳下。
那一名得劍的崖山弟子連忙跑了過來,站在下麵,恭敬地對著見愁行了一禮,麵帶喜色:“弟子多謝見愁大師伯出手相助!願祝大師伯得一口好劍!”
見愁說不出話來,隻能道:“恭喜師侄,不必客氣。”
明明是她要去砸裡麵那一把大劍,誰想到竟然被彈飛出去,誤打誤撞幫了彆人?
見愁也隻能說,權當自己是做好事了。
她回過頭去,看著那一柄六尺長劍,伸手摸了摸冰麵,除了一個小小的白印子,什麼也沒留下。
這一刻,她已經明白,這一把劍自己拿不到。
雖然不舍,可見愁也知道時間有限,很識時務,直接降落下來,隨便挑了一把看得順眼的長劍,便抬鏡砸去。
這一下,倒是簡單。
哢嚓哢嚓,沒幾下,冰麵就已經被她砸破,眼瞧著一柄長劍就在裡麵,見愁有些驚喜,心想:就是它了。
她伸出手去,就要將這一柄劍拿起。
早已經被鑿開了周圍的堅冰,見愁本以為輕而易舉就能抬起這一把劍,沒想到,這一把劍竟然——
紋絲不動!
她愣住了,不信邪,使勁拔了拔,那一把劍也還是牢牢在遠處,就是不動一下!
曲正風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一幕,皺眉走了過來。
見愁實在是反應不過來:“上麵那一把劍也就算了,這一把明明鑿出來了,可怎麼動也不動一下……”
就在此時,一聲穿冰之聲從背後響起!
見愁回頭看去,原來是另一名崖山弟子,在走到一麵冰牆前的時候,裡麵一口短劍竟然破壁而出,自動飛到了他手中!
又是一陣歡呼聲!
這是劍擇主!
曲正風收回眼神來,看向見愁握劍的手,遲疑了片刻,道:“劍有靈,這一把劍,好像與師姐不合,並未選擇師姐,所以不動。不如還是換一把吧。”
“……”
見愁也不知自己心底是什麼感受。
她慢慢縮回手來,站在原地看了看這一把劍,道:“……那還是換一把吧。”
說著,見愁直接換了一個方向,心想有可能是劍的品級太高,看不上她這樣才築基期的小嘍囉,於是她繼續往下,重新開始鑿冰。
哢嚓哢嚓的聲音,再次密集響起。
這一次,比上次更快,沒兩下,一柄通體火紅的長劍,就出現在了見愁的眼前。
因為周圍的冰都被鑿開,這一柄劍懸空於冰麵上,發出一陣淺淺的靈力波動。
見愁想,這一次總行了吧?
她伸手過去,拿劍。
拿……
拿……
拿……
拿不動!
見愁蒙了。
曲正風也有一種傻眼的感覺。
“怎麼會?”
他詫異極了。
一般而言,隻要能鑿開冰麵,即便是劍不衝入人手中,也會任由旁人拿走,不至於像這樣拔也拔不動!
“見愁大師伯,這一把劍你不要嗎?”
一名崖山弟子,走到了見愁上次鑿劍的地方,輕輕鬆鬆將先前那一把劍拔起來,朝著這邊的見愁揚了揚,放聲問她。
見愁僵硬地扭過自己的脖子,就看見了那讓她無語的一幕。
先前她死活也拔不出來的長劍,竟然被一個同是剛築基的弟子輕鬆地拿在手裡!
到底這是怎麼了?
這武庫之中的劍都嫌棄自己不成?
她沒回答,低頭去這一柄懸空起來,也無法被自己拔走的劍,頓覺心裡哇涼哇涼的。
那崖山弟子看見愁在拔另一把劍,想了想,便明白過來,原來大師伯是看不上這一把劍啊。
他摸了摸下巴,乾脆將這一把劍收起來,對著見愁躬身一拜:“多謝大師伯賜劍。”
見愁頭也沒回一下,僵硬而木然道:“師侄不必多禮,不客氣。”
手上再次用力!
拔劍!
……拔不出來。
見愁回頭看了曲正風一眼:“曲師弟,這劍裡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我帶過許多弟子來武庫,卻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曲正風也詫異至極,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走上前來,道,“我來試試。”
見愁鬆手,讓開了一步,讓曲正風站到前麵來。
曲正風沉下氣來,朝著那一柄劍伸出手去,五指握住劍柄,都沒用力,那一把劍就被他抽了回來,拿在手裡。
這一瞬間,兩個人都忽然沒了話。
情況太過詭異了。
曲正風將劍遞給見愁,心裡覺得,若是旁人拔劍給她,應該不會有問題。
見愁也想知道結果,於是伸手去接劍,那劍上卻猛然彈射出一陣赤光。
“啊!”
見愁驚呼了一聲,連忙抽手回來,白皙的手指頓時一片通紅,乃是被方才那一陣赤光擊中!
心,一下沉了下來。
見愁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曲正風更沒想到……
他手裡提著劍,過了好久,想要說什麼,卻見見愁抿了唇,一個近乎冷峻的弧度。
她一語不發,直接轉過身去,抬起手中裡外鏡便砸,不一時,一柄一柄的長劍,便都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然而,與之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沒有一把劍,能被見愁拿起。
它們都像是在排斥著什麼,又忌憚著什麼……
一下,兩下……
一把劍,兩把劍……
見愁砸出了無數的劍,卻依舊沒有得到一把。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所有的崖山弟子,都已經尋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劍,可見愁依舊一無所獲。
大家都發現了這異常的情況,不由麵麵相覷起來,看著見愁的模樣,又有些擔心。
時辰到了。
見愁也終於停下了,她麵前的一把劍,依舊動也沒動一下。
身邊腳步聲響起,是曲正風來到了她身邊,聲音有些滯澀:“大師姐……”
時間到了。
見愁眨了眨眼,道:“我知道。”
“興許是武庫出了什麼問題,大師姐不必擔心,等到回去之後,我們將此事稟明師尊與掌門,看看能否解決。他日再單獨為大師姐開武庫,也無不可……”
原本是想說出一些什麼安慰的話的,可曲正風不知見愁不為劍所選的原因,連寬慰的話語,都顯得如此蒼白。
見愁怔了許久,其實這個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
甚至沒有任何一把破破爛爛的劍瞧上自己。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難道我上輩子做過什麼虐待它們的事?”
這算是調侃,可曲正風笑不出來。
見愁回頭一望,其餘的二十餘名弟子,都已經聚集在了一起,人人手中一把劍,她也不能再耽擱大家的時間了,便道:“無妨,不過是沒一把趁手的劍罷了。也許出了武庫,去彆的地方行呢?裡外鏡可沒嫌棄我。”
她笑了一聲,便朝著那邊走去。
曲正風眼神複雜地望著她的背影,回頭看了一眼被砸出來的無數把劍,它們都在冰原雪域的風中屹立不動。
抬步,曲正風就要上前,引著眾人出武庫,回崖山。
卻沒想,便在此刻,天邊忽然飛來了一道黑影!
“呼!”
速度太快,破空之音!
曲正風一看,竟然是一團巨大的黑影,急速地朝著見愁的方向奔去!
那一刹,他大喊了一聲:“危險!”
站在見愁前方的崖山弟子們,也都驚駭地抬頭看去,朝著見愁大喊:“大師伯小心!”
見愁隻覺後麵吹來了一陣狂風,她一道手訣,將裡外鏡祭起,絢爛的琉璃金光便從她腳下升起。
她霎時回轉身去,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那巨大的黑影從高空砸來!
呼呼呼!
狂風湧動!
見愁睜大了眼睛,根本避之不及!
不管是曲正風,還是前麵無數的崖山弟子,都來不及出手相救!
見愁隻覺那一道黑影刀刃一樣的鋒銳之氣,直朝著自己麵門砸來!
在它砸到自己麵前的那一刹那,她終於看清了!
一柄開山巨斧!
黝黑的斧身,刻著古老的印符,金色的流光暗淡不已,雲雷紋有一段又一段的殘缺,脊背上有一塊凹陷下去的圓孔,鏽跡斑斑!
那一刻,見愁以為自己會被這一柄“天外飛斧”劈成兩半!
“哢!”
一聲巨響!
那斧頭重重砸下,尖利的刃頭直直釘在了見愁腳下一尺處的堅冰上!
“哢嚓哢嚓……”
一陣破冰的巨響。
見愁腳下的冰麵,霎時有無數的裂紋爆開!
一斧之威,竟至於斯!
這一柄巨斧,與見愁整個人齊高,巨大的斧身足足有三尺長,一尺五寬。
深紅色的鏽跡,仿佛經曆過很久很久的風吹雨打……
滄桑古樸,歲月痕跡。
巨大的斧柄上,盤旋著一圈骷髏頭紋路,更有無數的惡鬼雕刻其上,仿佛被地獄之火煎熬,欲要從這斧上掙紮而出!
兩個古篆字鐫刻在縫紉的一側。
見愁明明不認識這兩個字,卻在看見這兩字的一瞬間知道:鬼斧。
曲正風站在原地,海光長劍上湛藍的劍光,如長鯨吸水一樣斂去。
怔然了半晌,他忽然笑了起來,走上前來,對見愁伸出手來,握成拳。
見愁抬起眼,雖然半天反應不過來,卻還是下意識地將手握成拳,跟曲正風對碰了這麼一下。
她看見了曲正風奇怪的笑容,也聽見了他含著笑意的聲音。
“恭喜見愁大師姐了。”
恭、恭喜?
見愁慢慢收回手,看著自己麵前這一把比自己還大的斧頭,忽然有一種跪下的衝動!
她腦海之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來。
肌肉滿身,濃眉大眼,一臉憨厚,厚重的巨斧扛在他肩上,若一座巨人!
周狂!
再看看眼前這一把斧頭,比周狂那一把更大,更誇張,更厚重,也更凶惡!
說好的劍呢!
見愁有些崩潰。
後麵二十餘崖山弟子,更是目瞪口呆。
巨大的斧頭,嬌小纖細的見愁師姐!
這、這真是……
有夠暴力啊!
崖山第一個用開山巨斧的弟子,還是女修!
真是要炸了,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