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地耀眼,讓人心馳神往。
石盤裡,斷斷續續有聲音傳出來。
等待的時間太無聊,終究還是有人開始交流起方才通關的事情了。
到了現在,西北方的秦若虛,竟然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進入第一關的時候,興許因為我是個凡人,半點靈力都沒有,那名紅衣女子隻跟我隨便打了起來……”
“凡人?”
正南方的孟西洲不由驚訝。
“你該不會真是從仙路十三島來的修士吧?你怎麼來的?”
“我凡人大夏而來,家裡頗有些錢財,不過日子並不如意……想要找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就渡海來了十九洲,沒想到在抵達一座小島之前,小船一下觸礁,就翻了……我是躺在海灘上,忽然被一陣漩渦吸引進來的。”
秦若虛如實以告。
眾人聽了,都點了點頭。
正南方孟西洲思考了片刻,忍不住道:“遠渡重洋而來,實在是其心可歎。此番能進入殺紅小界,約莫也算是一種機緣了,在這殺紅小界之中,你也可以好好修煉。若是你不嫌棄,不如將你的名字和所在的地方報上來,若在下能有機會活著去,指不定還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們這幾個人,雖沒見麵,卻也算是共患難了吧?”
共患難?
約莫也算。
金算盤錢缺打量了自己麵前的石盤一眼,忍不住譏諷地笑了一聲。
看看正西正東,再看看東南,什麼“共患難”,根本就是他娘的瞎扯淡罷了。
這聲音渾厚的漢子,可能是個善心腸,也有可能是個心黑的。
金算盤對人並不了解,更不知道對方是誰,所以根本不接話。
倒是那邊的秦若虛仔細地思考了起來。
問自己的身份與方位,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隻是……
在十九洲,他的身份算得了什麼?
對方又能圖謀他什麼?
秦若虛有的,不過隻是這一條賤命。
所以,他苦笑了一聲之後,毫不猶豫說道:“我姓秦名若虛,若是出此界,依舊在原來的位置的話,那我當在斬業島。”
“這倒是個好名字……”
那大漢笑了起來,卻是有些爽朗,這一次開口,就不僅僅是對秦若虛說話了。
“我知道此番進入殺紅小界的,多半都是修為高深的前輩們,我約莫是什麼機緣也拿不到的,隻當是來曆練一場。不管諸位是不是要將名姓告知於我,我都要說自己的名字,姓孟名西洲,乃是魁星宗的修士。若是他日能有機會在這十九洲大地上見麵,還望諸位念及今日情分,手下留情啊,哈哈哈……”
說著,他便大笑了起來。
這話半真半假,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孟西洲,真是直率得可以。
當然,如果這名字是假的,便沒有什麼直率的意義了。
此刻,正西方向。
一直閉目養神的張湯,在聽說某個名字之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秦若虛。
還記得,前段時日,大夏皇商秦家有人來報案,說是自家一個庶出的小少爺秦若虛不見了人,也不知到底去了哪裡。當時府衙沒有受理此案,那秦家家主的妾室,也就是秦若虛的生母,竟然直接當街攔轎,央求張湯為她主持公道。
當時張湯並不當這是一回事,畢竟從來都知道秦家子弟驕奢淫逸,失蹤個三五天不是什麼大事。
沒想到……
竟然還會在這裡聽見這個名字。
張湯一時覺得奇妙了起來。
最近朝中風傳,說陳縣一名叫謝無名的秀才乃是謝家餘孽,張湯全副的心思都放了過去,秦家之事倒是半點也沒在意。
看來……
這一次若是回去,秦家那失蹤的案子,約莫能了了。
張湯心裡將事情一件一件地對上了,也對自己如今的處境有來比較清晰的了解。
詩文上寫的“海外有仙山”之言,竟然是真的。
眉頭微微一皺,他抬起手來,慢慢地撫摸過自己的眉心,不知何時,那裡竟然已經有了一道蒼青色的豎痕!
若是仔細盯著這一道豎痕看,竟仿佛能看見一道青蓮一般的火光。
在得到青蓮靈火的刹那,那一道火光便霎時鑽過了他的身體。
劇痛襲來……
然而,他天生是個冷性冷情之人,縱使劇痛過身,也不過隻是輕皺眉頭。
其後,便覺那一道火光爬到了自己的眉心上。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張湯也不清楚。
一身官袍,繡著繁複的花紋,罩在他身上,頭戴銀冠,腰上佩一塊素玉,眼神平靜無比,頗有幾分深不見底的味道。
張湯的手落了下來,輕輕將落在寬大袖袍上的一點灰塵彈去。
輕描淡寫。
喜怒不形於色。
石盤之中的交流,還在繼續。
秦若虛根本想不到,這裡竟然還會有一個對自己知根知底的人,隻極力地抓緊時間,詢問著一些十九洲的事情。
孟西洲倒不介意,也不知是真喜歡秦若虛這人,還是單純為了打發時間,或者好奇凡人世界的事情,真的跟秦若虛交流了起來。
東南方的顧青眉,在漸漸平複了心緒之後,立刻就聽見了這聒噪的聲音。
她實在是忍無可忍,聽了半晌之後一聲冷笑:“還聊個沒完了!”
“……”
石盤之中,頓時一片安靜。
而後,忽然有人“咦”了一聲:“動了!”
動了?
顧青眉詫異,一愣之後,才立刻望向了石盤!
真的動了!
那一道等得人望眼欲穿的翠色光芒!
終於動了一下!
在過去的那一段長長的時間裡,這綠光一動不動,簡直讓她內心崩潰。
如今,顧青眉恨不得大笑三聲。
她快意道:“還以為你多能忍呢,還不是要走了?”
其實,見愁是終於完成了最後一步的修煉,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頭蓋骨給淬煉完畢。
那感覺,真是要昏死過去。
青蓮靈火,經過這一次淬煉的消耗,已經極為暗淡,原本有半個拳頭大小,如今在見愁的掌心,竟然隻剩下一個小手指頭那樣大,仿佛風一吹就能滅掉。
見愁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慢慢將這小小的火種給收了起來。
小貂一見她結束修煉,立刻撲了上來,趴到見愁的胸口,“嗚嗚嗚”地開始叫喚,親昵地蹭著見愁。
見愁忍不住笑起來,伸出手來摸著小貂的腦袋,緩緩地站了起來。
哢嚓哢嚓……
剛剛淬煉好的身體骨骼,竟然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聲音。
像是一塊一塊,慢慢被咬合在一起。
她兩手舉起來,愜意又暢快地伸了個懶腰,一時之間隻覺得神清氣爽!
石盤裡傳出顧青眉諷刺的聲音,她也隻是看了一眼,並不在意。
劇烈的疼痛,仿佛隻是她之前的一場噩夢。
此刻,她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已經變成了如玉一般瑩潤的顏色!
《人器》第二層,堅玉之骨!
萬萬沒想到有這樣的機緣,能在這樣短暫的時間之內修成,即便過程充滿了艱辛和非人的痛苦,讓她有一種大罵這創造《人器》煉體之法的瘋子,可是又不得不給自己這樣選擇修煉《人器》之法,而且還成功了的人,送上一個大拇指。
這一刻,見愁最佩服的,是自己。
一口濁氣,從胸中吐出。
見愁轉過身,看見了山壁,毫不猶豫一拳頭直接砸出!
“轟!”
一聲巨響!
山壁受到巨力,頓時亂石飛濺,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樣,炸開了一大片!
“嗚嗚嗚!”
小貂萬萬沒想到見愁忽然之間來這麼一手,嚇得連忙兩條前腿抱緊了見愁的脖子,生怕石頭濺落到自己的身上。
亂石飛過之後,山壁上竟然留下了一個一尺方圓的大坑!
見愁看了一眼,滿意地吹了一下自己的拳頭,眼底異彩連連。
要的就是這效果!
如果現在再回花田裡麵跟那紅衣女子對打,見愁保證即便是不動用翻天印,她也能揍得對方滿地找牙!
還有……
曲正風。
腦海之中無端地回憶起了還鞘頂上那一戰,扶道山人說《人器》之法修煉到第五層,就能硬扛曲正風,隻怕不假。
等到那個時候……
她一定要重新挑戰曲正風,讓他知道被人揍得吐血到底是什麼滋味!
大師兄?
曾經的而已!
見愁隻覺一股熱血在身體之中湧動。
嗯,想法雖然狂妄了一點,但未必不可實現。
她鬆了鬆五指,極其自然地摸了一把小貂的頭。
小貂立刻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一下,嚇得翻白眼:嗚嗚嗚用才揍過山壁的這一隻凶悍的手來摸人家的頭真的好可怕嗚嗚嗚……
見愁自然感覺不到小貂的內心,她隻看了一眼石盤。
自己方才有動作,顯示在石盤之上,顯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在顧青眉那一句話之後,很久沒人說話。
見愁正想要出發,卻忽然看見正北方的那一條紅色光線亮了一下——
“昆吾的顧姑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是那帶了一點點市儈的聲音。
不知當講不當講?
顧青眉皺了眉:“有話就說,賣什麼關子?”
“既然顧姑娘不讓我賣關子,那我就直接說了……”正北方那聲音“嗬嗬”笑了一聲,接著說出來的話,卻叫所有人險些噴出來,“正東方這一位前輩明顯不買你的賬,我們大家都是要繼續闖關的人,你一個人憤怒不要緊,我們隻求彆壞了我們的事。所以,在下實在是忍不住,有一個建議要給你提一下——”
說著,那人一頓。
見愁聽著,忍不住一挑眉。
那人嘿嘿冷笑了一聲,續道:“你不走,我們還要走,對正東方持殺盤的前輩,算我們求你——不服,你憋著!”
“你!”
這一句話,簡直不客氣到了極點!
不服憋著?
竟然叫她顧青眉不服憋著?!
若非此刻隔著石盤,顧青眉早就一劍砍過去了,隻是不能!
她狠狠地盯著石盤,咬緊了牙關,質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若出了這殺紅小界,我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哦。是麼?”
金算盤錢缺早看這女的不順眼了。
他本身是個商人,很有時間觀念,一寸光陰一寸金啊。對旁人浪費時間以及可能導致浪費時間的行為,他都非常不滿!
正東方那個,拿著殺盤,他一定惹不起。
可顧青眉就不一樣了,隔著石盤,是他娘的知道誰是誰?
他有恃無恐:“那就請昆吾滿世界追殺我好了。”
“好,好,有種你……”
顧青眉就要放下狠話來,回頭必定央求顧平生,好生查查這人的身份,一定能知道對方是誰的!
可沒想到,話說到一半,她卻忽然看見石盤之上那一道綠光,陡然朝著石盤內側衝了出去!
什麼?!
這……
其餘人等,也是一副完全的目瞪口呆,措手不及!
正南方的孟西洲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我靠,太無恥了!”
竟然趁著顧青眉與那人吵得厲害的時候,一口氣衝了出去!
這分明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啊!
無恥,無恥!
無恥到了極點了!
正東方這一位到底是什麼人啊!
太他娘的個性了!
孟西洲喊完,毫不猶豫,再懶得聽顧青眉與那人之間的雞毛蒜皮,直接禦著那一根棍子,衝天而上!
正東方,見愁的臉上帶著笑意。
低頭一看石盤,代表自己的這一道綠光,遙遙領先,落在最後的是倒黴的顧青眉。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
唔,偶爾學學師父,收效也是蠻好的嘛。
無恥?
那是什麼?
見愁可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家師父就是這麼可愛的人!
山壁儘處,一座嶄新的平台,出現在了見愁的眼前——
第二關,花褪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