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被智障叟……不,智林叟,排到過第二的人物。
見愁沉默了片刻,藏了自己心底的想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第一步便好辦了,一會兒請公子與我一同布下一道方圓十裡的陣法,將黑龍圍在其中。其次,我需要知道諸位從空海之中得到的獨特道印是什麼。”
空海道印?
眾人對望了一眼,倒是沒有什麼懷疑,一一說了出來。
從見愁開始,到左流結束,五個人得到的道印各不相同。
見愁那雞肋的禦島之能自不用說;如花公子手握海盤,可窺探整個空海;薑問潮可與魚語,溝通整個海上的動物;小金則可令所過之處的海水全數化作堅冰,尋常人不得破之,乃為“絆海石”;最後是左流,在空海之上擁有隱身之能。
其他人的道印似乎都沒什麼稀奇,見愁著重問的是左流。
沒想到,左流自己都對這道印不很了解。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見愁隻覺得左流的道印有些意思,所以在出發之前,她請左流做了兩件事:
其一,讓左流在彆人的身上使用隱身道印;
其二,在一人已經隱身的情況下,對第二人使用道印。
輕而易舉地,他們立刻驗證了兩件事:左流的隱身道印可以對旁人使用,並不是隻能自己隱身,但是隻能限定在一個身上使用,若要讓第二人隱身不見,第一人的隱身便會自動破除。
有了這個結論,見愁思考起來也就輕鬆了許多。
她眼底是神光閃爍,再看一眼海盤,道:“黑龍換了方向,正朝我們而來,不如就在此處布下陣法吧。如花公子?”
“但憑見愁仙子差遣。”
聽得見愁喚自己名字,如花笑得那叫一個和善又妖嬈,連衣襟上含苞的花骨朵都綻開了不少。
見愁聞言,隻嘴角一抽:合作而已,哪裡就成了差遣了?
她本想糾正一下如花公子用詞,可一想到黑風洞中那種種比眼下言論更加恐怖的留字,那眼看著就要綻出舌尖的話語,便全數吞了回去。
一臉若無其事地淡靜模樣,見愁心如止水,絲毫沒受如花公子勾引,隻道一聲:“那我們便直接開始吧,有勞小金道印以絆海石之術做出陣基來,陣法則由我與如花公子來完成。”
“好。”
小金乾脆地答應了一聲,趕緊啃完了最後一口西瓜,便直接按著之前見愁在海麵上劃出的範圍,赤腳奔跑了過去。
“砰砰砰!”
海麵之上頓時起了無數浪花炸開的聲音。
因為有意控製力道,小金每一次落腳,都隻有一座小小的冰錐冒出來,看上去一點也不顯眼。
見愁與如花公子則隨後跟上,以這一根冰錐為基石,打入相應陣法布置需要的靈石,不多時便已經在海麵上圍成了一個半環,隻是故意留了一個不大的缺口。
黑龍畢竟還沒有來,陣法的最後一步要留待黑龍入陣之中再合上,確保這黑龍不發現異常,乖乖入陣。
“啪。”
一枚靈石被一彈指扔出,準確地鑲嵌在了冰錐之上。
見愁回首一看,黑龍距離這裡還有些距離。
如花公子在缺口的另一端,薑問潮、左流、小金三人則在見愁的對麵。
“如今陣法已成,見愁道友後續當如何?”
薑問潮首先開口發問。
見愁笑一聲,臉上帶了一股卓然的颯爽。
“以黑龍的方向和速度計,約莫半刻之後,它便會自動入局,屆時便請左流道友動手,隱去如花公子,同時如花公子閉合整座陣法,黑龍便是我等甕中之鱉。而薑道友可溝通空海之‘魚’,見愁冒昧,想請薑道友嘗試與黑龍說話,先禮後兵。”
先、先禮後兵?
薑問潮陡然無言:對這蚯蚓,他們會不會太客氣了一點?
昆吾山腳下,不少見愁的“手下敗將”,此刻都有一種把她從空海之中抓出來暴打一頓的衝動!
說好的“一言不合就拔腿”,轉眼之間你竟然對一條蚯蚓說什麼“先禮後兵”?!
你到底把咱們都當成什麼了!
就是一些門派的掌門長老級彆的人物,聽了這話,也都不由得有些無言起來。
唯有橫虛真人,在聽到見愁這一小段的布置之後,眼前一亮。
“先禮後兵”,並非不認同“弱肉強食”,相反,方才見愁一下就被如花公子說服,可見她本身很清楚這一條規則,也就不存在什麼真正的對蚯蚓心軟心善。
她應該隻是對更好的解決抽龍筋一事抱有希望。
可這不是橫虛真人關注的重點。
他聽到的,隻有見愁縝密的心思,周全的考慮,那是一種“大局觀”。
左三千小會隻有一人可登上一人台,獲得無上機緣,所以所有參加小會的人都應該是對手,本應該拚得你死我活,可不管是先前第一試還是第二試,都跟他們先前遇到的不一樣。
隻因為,參試之人有見愁。
作為崖山的大師姐、大師伯,她入門雖不久,卻自然地帶著一股崖山的氣韻,自然高絕;隻是與陸香冷的孤高不同,她周身眼底,偏偏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懷著幾許溫和善意,讓人親近信賴;修為雖然不高,偏偏戰力十足,屢有驚人之舉,該動手的時候果決狠辣絲毫不輸給對手,堪稱一流……
就是這樣的一名修士,不知覺之間,身上竟然已經有一種奇異的凝聚力,竟然將泰半的“對手”變成了並肩作戰的朋友。
第一試魚目墳之中有一個錢缺還不算是什麼,可等到第二試空海之戰,一切便都顯露了出來。
不管是如花公子,薑問潮,還是陸香冷,能在中域新一輩修士之中小有名氣,自然不會是左流、小金一類心思單純之人,可他們都信任見愁,並且因為她聚在了一起。
並且……
他們將一切交給了見愁來謀劃,實則已經默認了她“領袖”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所有人:崖山的大師姐天生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就應該處於所有人信任的中心,成為一個隊伍之中領袖一樣的存在。
可橫虛真人其實很清楚,這一切並非天生,都是由一切一切的過往累積而成。
因為來自人間孤島,並且修行年紀太晚,凡人界的一切對她而言,已經根深蒂固,即便是後來踏入修行之路,那些東西也都已經烙印在了她的骨子裡。
正因為有這些東西,她擁有與十九洲大部分修士不一樣的思維。
比如,在五人組隊獵龍這一個小環節裡麵,她表現出來大局觀,縝密周到的考慮……
“此女踏入修行之路雖晚,可晚也有晚的好處,將來前途,怕不可限量。”
橫虛真人想著,忽然就這麼歎了一聲,又想到自己座下十三弟子,搖頭道:“我座下弟子十三人中,在心思細密考慮周全之上,隻怕泰半不如她。唯有不臣胸有丘壑,或恐能敗之。”
“那是,我家見愁什麼人?”
扶道山人聽著橫虛真人這溢美之詞,真是半點也不臉紅,反而得意洋洋。
“能被山人我收為徒弟的,豈是什麼庸人?再說了,見愁修行時日尚短,擁有無限潛力,至於你那能拯救昆吾的驚世之才嘛,山人我反正沒看見過……嘿嘿,天知道!”
沒看見過……
“快了。”
橫虛真人臉上淡淡,通達天機的一雙眼底,閃過了些微的笑意。
青峰庵隱界門前的陣法,約莫困不了他多久,隻看是什麼時候回到昆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