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竇太過興奮,竟然詞不達意。
“不過銅礦越大,要的人手就越多……”
竇德玄看了一眼皇後。
這是個問題。
“諸卿以為如何?”
武後早已習慣了把問題拋給宰相們,自己高坐雲端冷眼看著,最後出手總結選擇。
這是上位者的特權。
許敬宗皺眉道:“那邊就一些移民,都在種地,若是去挖礦……難道從長安輸送糧食給他們?代價太大。”
“是啊!太遠了。”上官儀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靠譜。
竇德玄乾咳一聲,“皇後,遼東那邊來報,周邊有不少部族。那些部族窮困潦倒,若是能雇傭了他們,想來也是極好的。”
咦!
這個主意好生熟悉!
武後說道:“那些部族不可虐待,否則大唐的名聲難保。”
“是啊!該給的錢糧定然給,不過蓬萊那邊傳來了好消息,說是十餘萬青壯渴望來大唐尋一條活路……臣在想這不是現成的嗎?讓他們來挖礦,每日吃飽就是了。”
蓬萊就是倭國現在的名字。
十餘萬青壯……
這是誰搜刮來的?
武後眼皮子狂跳。
許敬宗咦了一聲,“怎地像是小賈的手段?”
就是他的手段!
武後冷笑。
當著不說,卻讓竇德玄來說,這是在做什麼?
避嫌?
屁大的人,也說什麼避嫌!
眾人誇讚著這個主意。
李勣依舊打盹。
一個內侍進來,“皇後,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有急事稟告,文書就在此。”
邵鵬過去接了過來,檢查一番,隨後遞過去。
這等不經過門下中書就進宮的奏疏屬於違規,但武後麵無表情,兩高官官也隻能裝作沒看到。
隻是看了一眼,武後抬眸道:“此事重大,請了陛下來。”
眾人悚然而驚。
連沉浸在花錢消災的樂趣中的李義府都忍不住問道:“竟是如此大事?還請皇後告知。”
武後看了他一眼,漠然道:“且等陛下來了再說。”
李義府心想會是何等大事?
對了,今日賈平安本該上朝的,為何不來?
難道是……
李義府又想到了最近宮中的暗流,皇帝病情纏綿,無法視朝。太子漸漸成長,誰來監國?
皇後和太子之間遲早會爆發衝突,這是李義府的判斷。
賈平安站哪邊?
他是太子的先生,在太子的身上傾注了無數心血,豈能坐視太子被邊緣化?
可皇後是他的阿姐,姐弟二人多年來相互扶持,情誼深厚,讓賈平安反對皇後監國他也不忍。
莫非是他做出了選擇?
可也不至於驚動皇帝吧?
李義府試探道:“皇後,趙國公前陣子在算學一番話,很是跋扈,跋扈倒是不打緊,年輕人嘛!可他言語間卻把新學比作是自己的私產,臣覺著……怕是不大妥當。”
皇後若是厭棄了賈平安,這番話就是助攻。
許敬宗大怒,“小賈分明是在撇清自己和新學的關係,在你的口中卻變成了居心莫測,欲行不軌……老狗!”
他挽起袖子大步走來,手中的笏板看著頗具威脅。
“賤人!”
李義府和他是死對頭,冷笑道:“賈平安口口聲聲把儒學貶低到了泥地裡,這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
賈平安那番話傳出來後,長安城中無數人勃然大怒。
但凡有些出息的官員,或是權貴們,他們讀的大多是儒學。國子監裡多年來出了無數學生,學的依舊是儒學。
可那日賈平安在算學的一番話中把儒學說成了一門輔助型的功課,而新學卻變成了主要學科……
也就是說,但凡是儒學出身的都成了輔助型人才。
多少人咆哮著要和賈平安不共戴天。
多少人喝的醺醺然,發誓要弄死賈平安。
但也有人站出來聲援賈平安,其中竟然有國子監祭酒王寬。
按照王寬的說法,在新學出現之前,儒學自然是唯一的選擇。但新學出現之後,儒學的缺點顯露無疑。
許敬宗罵道:“儒學可能教會你做事?”
李義府發家靠的是文章,所以他很是篤定的道:“當然。”
“你發家看似靠的文章,可歸根結底靠的卻是鑽營攀附。”許敬宗捧腹想大笑,“至於文章……文章能有何用?小賈說得好,文章做多了何益?可能強盛大唐?哈哈哈哈!”
這是全麵否定李義府的過去。
老狗!
李義府剛想噴,皇帝來了。
李治被人扶了進來,微微蹙眉,看樣子頭痛依舊沒有緩解。
皇後起身,等他過來後攙扶了一下,讓他坐下。
“是何事?”
李治有些不耐煩。
武媚把文書遞過去。
李治低頭,隨即抬眸看了李義府一眼,眼神有些不對勁。
李義府心中一個咯噔。
難道是哪個賤狗奴私下說了老夫的壞話?
但他壓根就不在意。
這些年彈劾他的人多不勝數,可皇帝儘數無視了。
但皇後今日卻請了皇帝來,這是想弄死老夫?
李義府心中冷笑。
皇帝需要老夫,皇後再如何折騰也無用。
李治緩緩抬頭,“李卿。”
李卿……這個稱呼代表著老夫再次度過了一關。
李義府起身。
李治看著他,眸色晦暗不明,“你請了術士在家謀劃,拚命斂財,這些朕皆可放過……”
皇帝仁至義儘了。
這話一出,人人驚訝。
李義府嘶聲道:“陛下,臣為陛下出生入死,臣……”
李治冷冷的道:“可你竟然勒索了長孫延七十萬錢,七十萬錢……得了一個都水監使者。朕的官職、大唐的官職被你一家當做是斂財之路,朕亦忍了……這是看在你功勞的份上。”
李義府覺得不妙,“陛下……”
李治說道:“長孫延乃是長樂的孩子,長樂乃是朕的阿姐!在朕的阿姐之前,你算個什麼?”
呯!
皇帝劈手砸出了手中的東西。
李義府趕緊出來,心想皇帝這是為了長孫延而怒了?
可他當初處置長孫無忌一家子時可是果決的厲害,長孫無忌自儘,長孫衝不知所蹤……
林林總總可見皇帝對長孫一族的恨意之深。
但他今日為何為了長孫延發怒?
一個不妙的想法在李義府的心頭轉悠著。
“一個都水使者七十萬錢,朕缺了你的俸祿?還是說你家中花銷大到了比宮中還大的地步?”
李治冷笑:“今日你敢勒索長孫延,明日是否敢勒索皇子?敢勒索公主?後日你就敢勒索朕了!”
皇帝麵色鐵青。
李義府免冠跪下。
這是程序,此刻他不照做,皇帝弄死他沒人會嗶嗶半句。
“好大的膽子!”
武後冷冰冰的道:“陛下不可心軟……來人!”
“陛下!”
李義府抬頭,不敢置信的道:“臣冤枉。”
武後冷笑,“拿下李義府!”
李義府剛想起身就被人按住了,旋即一團布堵住了他的嘴。
“嗚嗚嗚!”
李義府看著皇帝,嘴裡嗚咽,眼中幾欲噴火……
他徹底的想明白了。
長孫延就是故意的!
難怪他要五十萬錢,長孫延卻主動給了七十萬錢。可笑他當時還覺著自己威權無限,此刻才知曉這是個坑。
帝後聯手挖的坑!
李治起身,“流放巂州!”
巂州在蜀地,這一去不可能再回來了。
“嗚嗚嗚!”
皇帝最終還是親口說出了對他的處置。
這是一種恩斷義絕的姿態。
這條狗……朕不要了!
李義府被人拖著出去,一路宮人們紛紛避開,震驚不已。
到了宮外,那些官吏見到他都傻眼了。
直至一人罵道:“老狗,你竟然也有今日!”
“老狗!”
李義府垂下頭。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抬眸,眼中有淚花閃爍。
秦沙……
……
——義府母、妻、諸子賣官市獄,門如沸湯。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白其贓,有狀,詔除名,流巂州,朝野相賀。三子及婿尤凶肆,既敗,人以為誅“四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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