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寶琳說道:“大郎學了那個什麼新學,在家中鼓搗,差點弄死了自己……”
“好本事!”尉遲恭的聲音沙啞,恍如金石撞擊,“這等不小心能弄死自己的本事,老夫的子孫,該學!”
尉遲寶琳把事情說了,尉遲恭和顏悅色的道:“你來。”
尉遲寶琳上前。
不會被罵吧?
他有些忐忑。
尉遲恭揮手。
啪!
尉遲寶琳的臉迅速腫脹了起來,他覺得兩顆牙齒鬆動了。
“阿耶。”
“蠢貨!”
尉遲恭罵道:“老夫當年跋扈,先帝把老夫比作是韓信,至此老夫知曉帝王的眼中並無功勞,有的隻是威脅與否。為此老夫近十年來都在家中修煉,不聞外事。可你這個逆子,溺愛孩子如此……這是要毀了老夫的孫兒嗎?”
砰砰砰砰砰砰!
尉遲恭一陣暴打,邊上的仆役都把臉彆過去,不是忌諱,而是尉遲寶琳被打的太慘了。
晚些尉遲恭打完了,吩咐道:“備馬。”
“阿耶……”
鼻青臉腫的尉遲寶琳傻眼了。
他老爹閉關九年,除去上次被先帝拉著一起去了一趟遼東之外,就從不出門,這是想乾啥?
尉遲恭看著他,“你以為老夫在後宅中萬事不問?那掃把星從華州來長安,老夫本以為他必死無疑,誰知他竟然死中求活,更是執掌了百騎。他弄了個新學,連陛下都看重,你竟然蠢到去和他爭執打鬥……”
尉遲寶琳傻眼了,“阿耶,你竟然都知道?”
他一直以為父親就在家裡玩修煉,外界什麼事都不知道。
可他竟然連賈平安的事兒都清清楚楚的,也就是說……
修煉是假,避禍是真。
當年老尉遲得罪的人太多,而且都是大佬。
甚至連先帝都覺得這人弄不好就是韓信第二。
“不修煉如何保住兒孫?”尉遲恭罵道:“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如今咱們家一直蟄伏著,要冒頭也得是好事,陛下看重新學,你卻當麵詆毀,出手打鬥……你這是嫌咱們家太安穩了?”
尉遲寶琳跪下請罪。
“總共就十七個學生,可見艱難,你還去拆台……再說那少年大才,這等人除非是被弄死了,否則就彆去得罪他。咱們家已然不是當年的風光了,你這是在給家裡招禍,是在禍害大郎!”尉遲恭上馬而去。
賈平安回到家中,一邊看著教材,一邊擼熊。
下午的事兒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少一個就少一個,越少他就越清閒。
等趙岩學出來後,他自然有擴張新學的法子。
“郎君!”
杜賀的聲音就像是在叢林中遭遇了一頭饑腸轆轆的老虎。
王老二和徐小魚衝了出來。
外麵站著一個須發斑白的老人。他看都不看王老二和徐小魚,問道:“武陽侯可在?”
杜賀的腿有些發軟,“鄂國公,郎君在。”
這位大佬蹲家裡好些年了,怎麼就出來了?
出來就出來吧,還來了賈家。
杜賀趕緊去通稟。
“鄂國公?”
關於尉遲恭,後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門神。
等見到尉遲恭時,賈平安問道:“鄂國公可是為先帝守過寢宮嗎?”
尉遲恭看了他一臉,“當年之事……上天看不慣人世間,就降下災禍,於是人人變身為虎狼,撕咬同類……年輕人,莫要去問這等事。”
這個老家夥還是很傲氣。
賈平安隨後就和他寒暄幾句。
尉遲恭不等煮茶,就說道:“老夫那個蠢兒子今日倒是得罪了你,老夫前來賠罪。”
說著他起身要行禮。
賈平安趕緊起身,“萬萬不可!”
尉遲恭卻拱手,然後說道:“老夫不問世事,但卻憂心兒孫,你那新學老夫聽聞甚好,大郎可能學?”
這話帶著誘導。
賈平安隻是微笑。
尊重你是一回事,但你兒子得罪了我是另一回事。
“寶琳被老夫痛責,最近些時日怕是沒臉見人了。”
這便是來自於尉遲恭的道歉,很直截了當:老夫暴打了兒子一頓為你出氣。
“來人!”
他喊了一聲,外麵傳來了車輪聲。
賈平安點頭,杜賀打開大門……
一溜大車緩緩而來。
押車的都是須發斑白的老人,可個個目光炯炯。
“都是老卒!”王老二隻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來曆。
“陛下雖說讓大郎去學,可終究不好不給束脩。”尉遲恭隨手把禮單送上。
這手筆豪邁的一塌糊塗!
當年玄武門之變後,尉遲恭首功,先帝把齊王李元吉的宅子和宅子裡的一切財物都賞賜給了尉遲恭。
從此尉遲家就發達了。
賈平安沒看,笑道:“鄂國公卻是太客氣了。”
尉遲恭起身,突然說道:“武陽侯家人口簡單了些。”
賈平安微笑道:“人口簡單有人口簡單的好處,事少。”
“也是。”
尉遲恭出去,隨後和管事一起回去。
“阿郎,那賈平安竟然敢不送出道德坊嗎?”管事不忿。
尉遲恭神色平靜,“老夫先前問他可願與尉遲家為友,他卻說事太多,麻煩太多,有趣的年輕人。”
管事訝然,“他竟然敢拒絕?”
尉遲恭雖然不出門,但影響力卻還在,一個武陽侯竟然拒絕了尉遲恭親手送出的結盟請求,這特娘的瘋了?
“這也是老夫的試探,他若是野心勃勃想結盟,以後就讓大郎隻管讀書,彆的不管。”尉遲恭笑道:“這年輕人麵對老夫不卑不亢,進退有度,以後讓大郎好生和他學,交好也使得。”
管事才發現傻的隻有自己。
……
張煒和孫家父子在一起飲酒,張煒還給孫遲出了幾個題目,孫遲回答的還不錯,得了張煒的誇讚。
晚些張煒去更衣,孫遲說道:“阿耶,新學真不學了?”
孫安吃了一口菜,壓壓酒意,然後愜意的道:“那新學就算是有本事,可大郎,你要知曉,再大的本事也得看人……”
“看人?”孫遲恍然大悟:“阿耶,你是說,本事再大,可能決定某宦途的人卻看不上也無用……”
“對。”兒子這般聰慧,讓孫安暗爽不已,“開始這個新學還人人想學,為何變成了這般人人喊打?”
他這是在考教。
孫遲說道:“儒學獨尊多年,此刻冒出個昔日儒學的手下敗將,那些學了儒學的都會警惕,更有許多大儒帶頭說要碾壓了新學……這些人很強大,一般人不敢冒險去觸碰。”
我的兒啊!
孫安歡喜不已,“就是這個道理。儒學乃是獨一無二的,新學天然就是它的對手,這時候聰明人都遠遠的避開,看著那掃把星怎麼折騰。為父覺著……最後多半會是一場笑話。”
孫遲給他斟滿酒,剛想說話,房門推開,張煒走了進來,麵色慘白的道:“鄂國公走出了家門!”
孫安詫異的道:“鄂國公在家中從不出門,這是為何?”
張煒坐下,身體鬆弛的就像是八十歲的老嫗,他茫然的道:“說是去了道德坊。”
孫遲笑道:“怕是去找麻煩的吧。”
孫安也覺得如此,“當年鄂國公可是連宰相都敢喝罵的人。”
尉遲恭惡名在外,薛萬徹和他比起來連小弟都算不上。
張煒拿起酒壺,竟然舉壺痛飲。
酒水從他的嘴角流淌下來,他兀自不覺。
“啊!”他把酒壺放下,舉起袖子擦了一下嘴角和下巴,苦笑道:“鄂國公帶著幾輛大車,都是禮物。”
帶著禮物去,那不是找麻煩,而是去道歉。
孫安的嘴角顫動了一下,強笑道:“怕不是看錯了吧。”
“是啊!”孫遲心中心中不安。
房門再度打開,徐集站在外麵,看著神色呆滯。
“徐公!”孫遲拿起酒壺起身,準備去給他重新斟酒。
徐集喃喃的道:“鄂國公去了賈家賠禮,說是尉遲循毓依舊去學新學。”
消息確定,張煒罵道:“我等在此洋洋自得,那掃把星早就胸有成竹,就如同是看小醜般的看著咱們鬨騰,羞煞人了,老夫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他起身大步出去,恍如身後有厲鬼在追趕。
孫遲木然,手一鬆,酒壺掉在身前。
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