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倒是十分自覺,看溫燃躺下按手機,他關了燈,也躺到她身邊。
溫燃就著手機燈光回頭看他,“你不回酒店睡嗎?”
沈硯點頭,“你怕黑。”
溫燃搖頭,“睡覺的時候我不怕黑。”
沈硯停了兩秒,“嗯,我怕黑。”
“你還沒洗澡。”溫燃直指潔癖硯的死穴。
潔癖硯淡道:“哄你睡了,我去洗。”
溫燃搬出最厲害的,“我爸半夜醒來看見你摟著我睡,他會一口痰吐到你臉上。”
這句話對潔癖的殺傷力實在有點強,沈硯的沉默了很久,妥協了,“哄你睡了,我自己回酒店。”
硯總聲音是清冷係的,在這安靜的夜裡,像浸過冷水剛洗了冷水澡,但聽語氣,就特彆可憐兮兮。
於是溫燃轉過來,輕輕鑽進了沈硯懷抱。
她洗完澡了,身上的沐浴露很香,頭發也香,都是奶油味兒的,自己聞著都覺得自己香到味美好吃。
溫燃故意用腦袋在他鎖骨和下巴間蹭了又蹭,像隻不聽話又求寵的小貓咪,然後仰頭看他,“硯硯。”
沈硯睨著她,“故意的?”
溫燃無辜,“什麼故意的?”
兩個人離得近,溫燃清晰聽到了沈硯不穩的心跳聲。
溫燃就是仗著裡間有溫誌成,知道沈硯什麼都不敢乾,所以故意撩他折磨他。
沈硯眼瞼輕合,深呼吸,但深呼吸這事兒根本解決不了什麼,便撐著床起身。
接著下一刻,溫燃又把他給拽了回來,腦袋也枕到他胳膊上,“你去哪啊?”
沈硯另隻手臂撐著床,“回酒店。”
“你彆走。”溫燃抱住他腰。
沈硯快要被溫燃撩出火了,語氣無奈,“那你要我怎麼樣。”
溫燃撒氣撒得差不多了,乖聲說:“硯硯,和我說說叔叔都喜歡什麼吧,我想聽。”
沈硯被撩出的火,頓時散了。
說好了共同麵對,溫燃自然不會讓沈硯自己一個人頂著那壓力,未來應是攜手共進的。
她曾經以為自己缺愛時,心底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
現在她被愛圍繞,沈硯愛她,溫誌成愛她,嫚嫚媽媽也愛她,自然變得堅強。
即便麵前立著堅不可摧的高聳峭壁,她也沒有怕的,哪怕她攀岩時摔倒,沈硯也會在她身後接著她。
等沈硯說了些沈冀喜歡的事,溫燃小聲說:“硯硯,彆和叔叔置氣了。你看我和我爸置氣了這麼久,到現在都是後悔。”
“我不想看到未來的你再後悔現在。”
“答應我好不好?”
沈硯靜靜聽著溫燃哄他和父親和好的話,許久,他輕輕的“嗯”了聲。
“好。”他答應她。
翌日就是大年三十。
通過醫院病房的窗戶,能看到對麵的商戶和住戶一大清早就貼好了對聯。
溫誌成晚期的肝功能已經不行了,各種並發症也不斷出現,就溫誌成目前的狀況來說,手術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保持好心情和吃些藥改善情況,就是最好的辦法。
沈硯請了專業營養師,為溫誌成配有營養易消化的飯菜,溫燃以後每天的任務都是哄溫誌成吃飯。
溫誌成不能回去過年,要防著曹憶芸影響心情,溫燃自然也要在醫院這邊陪著溫誌成過新年。
沈硯本想陪溫誌成一起過年,畢竟這也是溫誌成最後的一個年了,但溫誌成就是執拗的性格,仍是讓沈硯回家,他有溫燃陪著便已經很好了。
而且沈家有很多長輩都在家等他這個長孫,他和溫燃以後還有很多個一起過的除夕。
於是沈硯訂了下午的機票回去,溫燃看溫誌成狀態還可以,趁他睡覺的時候,就送沈硯去機場。
這和沈硯去出差不同,是兩個人第一次異地分開各自過節,而且初一之後沈硯還要陪父親去看望父輩長輩,可能要初五初六才能再見麵。
溫燃買了張機票,一直陪沈硯安檢去貴賓室候機。
溫燃這麼難分難舍地送他,沈硯的一張清冷臉都融化了。
春運的關係,連貴賓室的人都很多,已經和普通候機室沒區彆,兩個人沒大搖大擺的膩歪,最多就是勾勾手指。
快要登機時,溫燃抓住沈硯的手,左右張望隻有兩三個人看他們,微紅著臉飛快地親了他一口,然後推開的也快,小聲說:“硯寶寶,回家乖一點呀。”
沈硯比溫燃要大方多了,含著笑意攬她入懷,“燃寶寶,也要乖。”
說著就要親她。
溫燃害羞,連忙抬起登機牌擋住嘴,在國內大庭廣眾之下親嘴兒會被人罵沒素質的吧。
但是沈硯仍沒退開,順勢親過去,隔著登機牌親她。
溫燃不知怎麼弄的,臉反而比他親了她嘴還紅,驀然心跳也慌了,眼睫眨得飛快。
沈硯笑著退開一點,與她十指相扣著,輕捏著掌心,“燃燃,新年快樂,平安喜樂。”
溫燃向離開的沈硯揮著登機牌。
轟隆聲響,飛機劃破長空,如在藍空之上畫下一筆重彩,宛若即將劃破無數個人生的新篇章。
然後,溫燃翻轉登機牌,移到沈硯剛才親吻的位置,輕輕印上一個唇印。
紅色的唇印,嬌小溫柔。
他剛離開,她就已經開始想念。
沈硯下飛機回家時,未提前通知,徑自推開家門,麵前一幕令他站在門口,緩緩眯起了眼睛。
因為沈家是世家,有沈老坐鎮時,沈家人都偏向嚴肅,正如沈冀與沈硯,像是遺傳基因的原因,平時都是清冷臉。
而此時客廳的投影大幕布上,正在播放視頻。
視頻上,是溫燃年會時打架子鼓的視頻,紅裙紅唇,活力四射充滿力量,也散發著迷人魅惑的魅力。
這在嚴肅的沈家來說,非常的,異類。
客廳裡,沈家人三三兩兩地聊著,而徐嫚女士正坐在沙發裡和兩個妯娌炫耀,“我兒媳婦有魅力吧?這都不算什麼,現場才燃呢!她還好漂亮是不是?以後和沈硯生的寶寶肯定也漂亮死了,看我們家燃燃,是不是和我們家沈硯天生一對?”
雖然溫燃沒來過節,溫燃儼然已經被沈家每個人都認識了。
沈硯環視一周客廳,沈冀董事長滿臉都是快要被煩死的表情,並且非常難得的、戴著耳機聽歌,耳機音量大到沈硯站在門口都能聽見。
但爺爺奶奶等家裡其他長輩,都對這視頻感興趣,笑著提起沈冀年輕時候不也會打架子鼓嗎,有時間和兒媳婦一起打唄。
沈冀一臉沒聽見的淡漠表情。
一樓客廳裡很多,門口進來一個人,還是有人注意到的,見是沈硯回來,紛紛和沈硯招呼著。
沈硯和長輩們寒暄後,走到沈冀旁邊坐下,摘掉他耳機。
沈冀當下皺眉,“乾什麼。”
沈硯拿起茶幾上的一根小香蕉,剝了皮,遞給父親,“初八我陪您和我媽去做體檢。”
沈冀凜眉遲疑,“又有什麼要求我的!”
“沒有,”沈硯看了眼周圍,語氣沒那麼淡了,透著點對父親的親近之意,“我陪您下兩盤圍棋?”
沈冀眉心變得平和下來,但仍然在打量著沈硯,好似在研究沈硯要乾什麼。
沈硯動手將茶幾上擺亂的東西擺正,然後拿起沈冀的茶杯喝了口茶,“三盤也行。”
沈冀:“……”
沈冀語氣不再重,關心地問著,“所以,是發生什麼事了?”
沈硯緩緩抬眉,“看見溫誌成了,他瘦了很多。”
終究是父子,一句話,沈冀便明白了沈硯的意思。
兒子是看見溫誌成的久病於床的模樣,所以也擔心他們老兩口了。
這樣的關心和示弱,讓沈冀的心也軟了下來,笑著起身,拍著沈硯肩膀,“走,看這麼多年沒下棋,你有沒有長進。”
徐嫚正要抓沈硯問溫燃情況呢,轉頭間父子倆都沒了人影。
怕父子倆又吵起來,徐嫚連忙上樓,接著意外看到沈冀臉上帶笑的模樣,簡直不敢置信。
而後看到沈硯那清冷眸光中有了暖意,她仿佛看到了墨水死之前的沈硯。
不知道溫燃和沈硯說了什麼,但此時的沈硯,是解開了心結的沈硯。
沈冀和沈硯下了兩盤圍棋,沈硯輸得一塌糊塗,墨水去世後,他就沒和父親玩過圍棋,確實棋藝不佳。
沈冀得意洋洋地說:“薑還是老的辣啊,兒子,你再練吧。”
沈硯輕飄飄地看了他爸一眼,淡淡吐出三個字,“您稍等。”
過了五分鐘,沈硯拿著平板電腦來的,已經下載聯網圍棋對弈,對弈房間也已經開好。
沈硯遞給沈冀,不緊不慢說:“我一個朋友,玩得還不錯。您贏她一局,晚上年夜飯,我陪您喝酒。”
沈冀囂張地完全不把任何對手放在眼裡,但在玩之前,向沈硯確認,“你不是給我弄了什麼阿爾法狗什麼的吧?”
沈硯淡道:“對方是人,不是機器。”
是人就好,沈冀自詡下了四十年圍棋,從來沒遇過對手。
十分輕敵地下棋。
半小時後,慘敗。
沈冀震驚地抬頭看兒子。
沈硯悠悠喝茶,“怎麼了?”
沈冀一臉證據確鑿般肯定說:“這絕對是機器,肯定不是人。”
房間裡可以說話,沈硯打字,問對方:“是人嗎?”
對方笑答:“哈哈哈是呀,不服嗎?再來一盤呀?”
這對手居然還哈哈哈的笑話他?
沈冀擼胳膊挽袖子,怒指平板電腦,“兒子,下戰帖!你告訴他,再來一盤,誰輸了誰喊爹!”
沈硯打字的動作稍停,“您叫她爹就算了,讓她叫您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