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錦很是喜歡那衣裳的樣子,李尤目光一閃,笑道:“彆看了,借給你穿的,穿完就還給我。”
這衣裳明顯和她身量差不多,李尤是萬穿不上的,也知道他是在說笑。
時錦拿起衣裳,朝裡屋走去。見青禾站在原地沒動,叫了她一聲,“青禾,進來幫我換衣裳。”
青禾看了一眼李尤,微微搖搖頭。
時錦就明白了。青禾的意思她在裡麵換衣裳,她要幫她把守著。
時錦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對李尤起過防備之心。
時錦換好衣裳出來的時候,李尤還是老老實實地背對著她們坐著。
可能是青禾在一旁,兩人都沒有說什麼話。
李尤手裡把玩著喝空的白瓷杯,時錦背對著他坐在那麵西洋鏡前梳妝,他剛好能看到鏡中那張嬌俏的臉。
那張桃花顏上,杏眼含波,瓊鼻小巧,水煙眉微籠,燦若春華,皎如秋月。
李尤想到自己最初見到這張臉的時候,漂亮是漂亮,卻感覺她性子太不討喜,再者她那時候極喜歡趙晅,他是對她無感的。那時候他決計想不到,有一天他會這樣坐在她的閨房中,看著她梳妝的模樣,心裡柔軟得要淌出水來。
青禾將她的頭發像男子那樣綰起來,束之以玉冠。
時錦正左右看著鏡中的臉,就從鏡中看到李尤朝自己走了過來。
李尤擠開青禾,兩手搭在她圓潤消瘦的肩頭上,看了看鏡中麵露疑惑的臉,他伸手從頭上取下一隻白玉簪,又將時錦頭上的那隻碧玉簪取下,準備將白玉簪插上去。
“李尤?”時錦伸手擋住玉冠。
李尤撥開她的手,笑道:“你這衣裳是白色的,插一隻碧玉簪,彆笑死人了。”話畢將手中的白玉簪插了上去,轉而將取下來的那隻碧玉簪插上了自己頭頂。
青禾在一旁聽得鬱悶,還不是因為小姐的白玉簪都很女氣,隻有這隻碧玉簪好一些。
時錦站起身來,李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穿著一身白玉緞衫的她看起來極為明媚,腰帶有些鬆,愈加顯得腰肢盈盈不足一握。
李尤突然伸手抱住她。
時錦連忙拍打他的手臂,“李尤,你做什麼?”
李尤很快放下手,手上拿著那條玉色腰帶,“這腰帶還是不束的好,哪個男人有這麼細的腰?”
青禾在一旁看得臉紅心跳,她也看出來了,小姐跟這李家公子一定關係匪淺,兩人如此親密。可是小姐不是要和餘二公子定親了嗎?還是小姐自己挑的。
時錦交代好青禾,兩人出了屋。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時府各處的院子開始鎖院門了。
李尤拉著時錦,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幾個巡邏的小廝。
“我們怎麼出去?”時錦悄聲問李尤道。
李尤啊了一聲,“你說什麼?”
時錦又說了一遍,李尤還是沒聽到。
時錦隻好踮腳,附耳在李尤耳邊輕聲道:“我們怎麼出去?”
輕巧的氣息吹進耳朵,有些癢,李尤饜足地眯了眯眼睛。
時錦見李尤怔著不說話,撞了撞他。
李尤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時錦,笑了聲,“山人自有妙計。”
時錦:“......”
兩人躲躲藏藏地,到了一處院子。院子裡隻掛了零星幾盞燈籠,時錦分辨不出這是哪個院。
李尤倒是輕車熟路的,帶著時錦在一處粉白牆下停下。
四周寂靜無聲,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著,地上映出樹枝的陰影,也一搖一晃的。
時錦不由心生膽怯,微微朝李尤靠了靠。
隻見李尤觀察了一會兒,拉著她朝一邊走了走。
正在時錦不解間,李尤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一腳蹬地,一腳踏上一旁的一方石塊,借力騰空就起。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時錦生生將尖叫遏製在喉,連忙伸手緊緊箍住李尤的腰。
李尤又伸手在牆沿上撐了一下,兩人翻過牆頭,朝下落去。
時錦以為兩人要在地上滾幾圈卸力,更加緊貼著李尤,以免滾不到一起會受傷。
感覺到劇烈的一震,時錦沒有感覺自己在滾,她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直到李尤鬆開了抱在她腰上的手,時錦才意識到,自己臉正埋在李尤的胸口上,她鬆開手,往後退後了一步。
不遠處的人家大門前掛著幾隻燈籠,淡淡的光照了過來,還是很暗。時錦抬頭,看不太清李尤的神色,但他那雙盛滿了碎光的眸子,含著笑意,看得分明。
“...你為什麼不先說一聲啊,嚇死我了!”時錦捶了一下李尤胸口。
李尤伸手揉了揉被時錦捶到的地方,笑嘻嘻道:“連花舫都敢去,我以為三小姐膽子很大呢。”
時錦呼出一口餘驚,還是有些憤憤難平,李尤分明就是故意的。
“三小姐太漂亮了,就算穿著男裝,也是個穿著男裝的漂亮姑娘,彆人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李尤轉而笑道。
時錦也知道,這張臉實在偽裝不來男人。
“那怎麼辦?”
李尤拉住時錦的手腕,“我們先去買樣東西。”
......
“這個好,這個配你。”李尤不由分說地將一張麵具戴到了時錦臉上。
時錦轉頭望向他,粉紅的肥臉頰,高高挺挺的鼻子,兩隻鼻孔對著他。
李尤努力忍住笑,“好看,最配你了。”
時錦左右搖晃了幾下,“真的嗎?”
這憨態可掬的場麵,李尤一下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時錦見狀就知道臉上戴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連忙取了下來,是一個豬頭麵具。
李尤還在彎腰狂笑,時錦獰笑兩聲,將手上的麵具一下啪在李尤臉上。
李尤痛得哎喲一聲,時錦踮起腳,伸手就欲將線綁在他的發鬢上。
線有些細,時錦綁了幾下都沒綁上,李尤微微彎下腰,麵帶笑意地看著她。
時錦滿意地拍了拍李尤臉上的豬腦袋,然後自己挑了張半臉麵具戴上。
李尤給了銀子,兩人又租了輛馬車,朝城東駛去。
城東的河水繼續往西,出了城,途遇低窪,形成了臨川湖。
很快到了臨川河岸。
李尤後麵從馬車跳將下來,就見先下來的時錦,正看著河畔發愣。
李尤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幾十條花舫停靠在河畔水岸,船舫上掛著一溜排的大紅燈籠,水中也滴溜地映著一排。紅火一片,延綿半裡。有幾條花舫甚至像是集市一般,商客權富,往來如織。
李尤熟門熟路地帶著她上了其中一條裝修精致的花舫。
說是花舫,其實就是特彆製造的船,從船中間開口,一排樓梯到岸上。幾個穿著暴露的女子,濃妝豔抹,搖著香巾在門口招呼客人。
兩個戴著麵具的人,在人群中極顯眼,引得周圍人都將目光掃在兩人身上。
李尤倒是一點不在乎,有些擠,他一手拉著時錦,大搖大擺地朝裡麵走去。
門口攬客的姑娘見戴著麵具的兩人,異色一閃而過,看了一眼兩人的服飾,就換了一副笑臉上來,香巾在兩人麵前一掃,一陣濃厚的脂粉味飄過。
“兩位爺,頭回來嗎?”
李尤理沒理會她,拉著時錦進去了。
時錦像是劉姥姥進大觀一般,伸著脖子,東張西望的。
進了門,才發現這船艙是幾層的。裡麵是一間大廳,一旁有樓梯通往二樓。
大廳四周壁下,一排排木架上,幾百隻碗大的紅蠟燭正燃燒著,將大廳照得恍如白晝。大廳中間還掛著一盞巨大的銅燈,幾百隻燈碗正燃著。
大廳中早已坐滿了人,一些人正放浪形骸著,時錦剛好看到一個帶著瓜皮帽,士紳模樣的中年胡子男,將手伸入一個雙峰半露的女子懷間。
時錦又將目光轉向另一人,一個年輕男子,秀才模樣的,穿著青色長衫,正和一個女子吻得忘懷。
時錦正看得趣味盎然,眼前突然伸過一隻手,遮住了她的視線。
“瞎看什麼,一個姑娘家,當心長針眼。”李尤嘟噥一聲,強行將她拉走了。
兩人上了二樓,二樓還是一個廳子,比一樓稍微小一些,布置的桌椅也不多,坐著的人也不多。
兩人挑了個位置坐下。
正在時錦疑惑為何這人這麼少的時候,一個小個子男人,端著一個紅漆托盤,笑吟吟地走了過來。見兩人戴著麵具,也並不見怪。
李尤從荷包裡取了一錠銀子,扔在了盤中。
男人笑嘻嘻地道了謝,去了。
原來這座要給錢。時錦恍然大悟。
接著就有人送上瓜果茶水上來,兩人等了一會兒,依然沒什麼動靜,大家還是靜坐著。
漸漸地,又陸續有人上來。
時錦左右看了看,戳了戳李尤,問道:“餘二公子呢?我們來這做什麼?”
李尤隨手朝一個角落一指,“那不是?”
時錦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身素衣的餘玞靜靜地坐著,麵前擺著一杯早已冷卻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