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顆
這件事很快平息。
佟家恢複寧靜, 佟辛正常上下學。她每天七點出門,霍禮鳴在窗戶後看了好幾次。看著沒什麼變化,但他能察覺出, 佟辛的表情更沉靜了。
時間放在夏天被拉得綿長。萬物更新, 花草繁繁,樹蔭都會一天天長寬。從初夏到盛夏,渾渾噩噩的學習, 懵懂未知的憧憬, 亦步亦趨的成長。
期末考落幕, 高二結束了。
佟辛明白,即將迎接自己的,是更加忙碌的高三, 是她十七歲年華裡, 離未來最近的一次。
上頭明文規定不允許暑假補課, 清禮一中作為省重點,自然不會逾規。不補課,但試卷作業沒少發。佟辛大致數了數,不多,也就四百多張吧。
放假前一天, 班主任還把佟辛叫去辦公室,語重心長提醒:“你是尖子生,一直都不需要老師操心。最後一年了,一定不能鬆懈,爭取考個市狀元。”
佟辛帶著沉甸甸的希望和沉重的書包, 開始了暑假。鞠年年和楊映盟早早做好攻略, 說這周去上海迪士尼玩三天,問佟辛去不去。佟辛乍一聽, 其實是心動的。
但她心動的點,不是迪士尼,而是上海。
霍禮鳴就是從上海來的。
但這也隻是一刹那的悸動,佟辛很有分寸,拒絕了誘惑,“我不去了,我報了個英語提升班,你們玩得開心。”
旅遊去不了,飯還是要吃的。楊映盟家的高端農莊開業,他特豪邁地請兩人揮霍了一頓。
佟辛從農莊玩回來的路上,在一家餐廳門口,看見了坐靠窗位置的霍禮鳴。
確切來說,是和一個女的,同住一小區的王矜矜。
霍禮鳴套了件黑T恤,手臂上的紋身展露無疑。桌對麵的女生笑容害羞,甚至不敢和他對視。
佟辛站定原地,感覺像被一瓢冰水澆頭而下。
她緊抿唇瓣,意識到,是相親。
是吧,相親啊。
可真了不起。
其實,霍禮鳴已經推脫了好多次,本想著不了了之,但胡阿姨不愧是做社區基層工作的,黏性和耐性都是一等一。成天守在他家門口,笑眯眯的,“小霍呀,今天有沒有時間吃飯呀?”
……怕了怕了。
霍禮鳴估摸著躲不過,就意思一下,和姑娘當麵說清楚就行。結果這一轉頭,就看見落地窗外盯著他不動的佟辛。
霍禮鳴心跳“咯噔”,不知怎的,背後發虛發汗,像一個在外出軌被現場擒拿的奸夫。
兩人對視,佟辛當仁不讓,黑黝黝的眼珠像深海,不動聲色的暗湧席卷,誓要將他拖沉海底。
“是辛辛啊!”王矜矜看到她了,熱情地擺手。
擺手的意思,是再見。
小區的熟人而已,客套客套就差不多。她也不想讓人破壞和霍禮鳴獨處的機會。但,佟辛莞爾一笑,竟走了進來。
王矜矜心裡嘀咕埋怨,真不會看臉色。
佟辛抱著兩本書,穿著煙粉短衫和百褶裙,馬尾高高束起,像一支沾著晨露的清新百合。她在霍禮鳴麵前站定,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然後倏地歎了口氣,“我跑了六家藥店,都沒有你要的東西。”
霍禮鳴無言,這是什麼情況。
王矜矜好奇,關心問:“你是生病了嗎?”
霍禮鳴還沒張嘴,佟辛說:“沒病的矜矜姐,待會兒還是可以跟你一起吃飯,看電影,約會的。我剛才不過是去幫他買幾瓶治狐臭的藥。”
王矜矜:“?”
佟辛笑得牙白如貝,“小問題,一支藥可以管兩小時沒有味兒,不過等下看電影的時候,可就不好說了。”
語罷,她還適時抬手,合情合景地掩了掩鼻子。
霍禮鳴差點沒笑死,當演員的吧。
王矜矜表情裂開,實在沒想到,看著一表人才,竟然有這種難言之隱。她心中存疑,向霍禮鳴投去最後一絲期許目光。
霍禮鳴斂斂眉,“我早上噴的藥,快失效了。隻能辛苦你忍忍了好嗎?”
狐臭不能忍,王矜矜尷尬地笑笑,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走了。
霍禮鳴這才斜睨佟辛一眼,“沒對象了,你賠給我啊。”
佟辛聽岔了話,以為他說的是“把你賠給我”。
她抿抿唇,沒吭聲。
霍禮鳴連失落的語氣都裝得不走心,散散懶懶地問:“我這是又得罪你了?不想讓我談對象?”
這一次,佟辛乾脆應聲:“是。不想。”
她陡然升溫的目光,像夏天的煉丹爐,無聲洶湧地要把他收入囊下。霍禮鳴知道不是錯覺,在她的眼神裡,感知到了幾分當真。
他下意識地挪開,掌心有些發麻。
佟辛又變了臉,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我放暑假了。”
霍禮鳴“嗯”了聲。
“你暑假乾嗎?”佟辛不經意地找話題。
“回一趟上海吧。”他說。
佟辛本能反問:“還回來嗎?”
霍禮鳴眉心一沉,看著她,清眸亮眼,一刹安靜。
佟辛心跳加速,腦子轉得快,“如果你不回來,物業可以去辦暫停,能省物業費的。”
霍禮鳴失笑,“沒事,小錢。”
“所以你不回來了?”佟辛語氣忽起波瀾。
霍禮鳴下意識地安撫:“回回回。”
佟辛表情這才鬆了鬆,眼珠兒一轉,一本正經地說:“鞠年年和楊映盟他們後天去迪士尼,晚上城堡會放煙花的對不對?”
“嗯,還挺好看。”
“我也想看。”佟辛輕聲。
霍禮鳴目光撞進她眼裡,太滿,晃出層層漣漪。他點頭,“我回去就給你拍視頻,讓你比他們更早看到。”
佟辛展顏一笑,那點小遺憾和小羨慕瞬間被撫平。這個原本可以預見的,貧瘠無趣的暑假,被蓋了個“小期待”的戳。
上一秒,她還在為某人的暫彆而忐忑。
這一秒,她忽而覺得,離彆不過是下一次驚喜的序幕。
多好。
―
霍禮鳴兩天後回上海。
沒彆的,每年入夏,唐其琛的胃疾容易複發,狀態總是要讓人擔心些。從浦東機場出來時,霍禮鳴被熱浪撲了滿臉。
霓虹依舊,繁華鼎沸。
他站在原地緩了緩,某一瞬間,清禮與上海兩座城市情懷重疊。其實,清禮市也還挺好的,他私心想。
霍禮鳴拖著行李,直接打車去芳甸路。
見了一圈舊人,唐其琛儒雅依舊,溫以寧恬淡溫柔。噓寒問暖,至誠至真。知道他愛吃水果,蜜柚櫻桃草莓擺了個巨大的果盤。
溫以寧悄悄告訴:“這果盤是你唐董親手擺的,圍個小圍裙,在廚房忙活一小時呢。”
霍禮鳴吊著眼梢,“我說呢,這麼醜。”
不巧被唐其琛聽到,卷起手中的書走來,往他背脊一敲,“長誌氣了,嗯?”
霍禮鳴嘿嘿笑,眼神無雜質,像仰望人生中的太陽。
聽話的一麵留給唐其琛,放肆的本真自然就留在後半夜。霍禮鳴走的時候,唐其琛特意交代:“回來一趟也勞頓,找朋友聚聚就好,彆的事不要理。”
霍禮鳴太了解他了,應得爽快,“放心哥,我絕不打架。”
事實證明,fg真的是一種玄學。
霍禮鳴和程序、周嘉正他們聚了兩天,都是會玩的主,往會所一塞,能夠白天不懂夜的黑。
這天程序說去小金山吃晚飯,霍禮鳴不去,“我晚上有事。”
“乾嘛去?”
“迪士尼夜場票。”霍禮鳴算著時間,“飯我就不去吃了,待會趕不上放煙花。”
程序伸手就去探他額頭,“發燒中?”
霍禮鳴倒沒生氣,還就勢頂了頂他掌心,“燒成灰了,程哥吹吹。”
“吹你媽!”程序的雞皮疙瘩篩了一層又一層,“我|操,你他媽騷死了。”
霍禮鳴往沙發上一躺,笑得眼角上翹。
周嘉正問:“你特麼猛男身,少女心啊。”
霍禮鳴起身,隨手卷起T恤衣擺,露出漂亮的人魚線,腰胯上的紋身圖案若隱若現很性感。
“一小女生要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