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顆
佟辛能分清事實和真相, 她情緒克製,理智不崩盤,從不是聽風是雨的人。
但不代表她能立刻接受參與其中的人, 是自己的男朋友。
她離開的時候, 周嘉正和程序急得團團轉,圍上來說好話,但她搖搖頭, 什麼表情都沒有。程序看了眼霍禮鳴, 他像個犯了大錯的小貓小狗, 一動不動。
程序懂了,拉了把還在苦心勸慰的周嘉正。
佟辛打車走的。
出租車司機熱情好客,一直嘮嗑:“哎呀, 大橋一修, 根本沒有分流, 該堵的一樣堵。”
“你看右邊這個飯店,上周曝出食品安全問題,可彆光顧啊。”
“G,後邊那輛車你認識嗎?有意思啊,一直跟著我。”
佟辛從車窗往後看, 霍禮鳴的那輛大切,始終跟出租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風往車裡灌,佟辛覺得眼睛酸,她拿手背印了印,就聽出租車司機問:“哎?你怎麼坐我的車還哭啊?”
佟辛哽著聲音, “沒有, 沙子進眼睛了。”
昨晚一夜沒睡,回到宿舍, 佟辛往床上一躺,覺得自己要死了。她麵朝天花板,甚至不敢翻身,怕角度一傾斜,眼淚就會掉出來。
沒多久,手機鈴聲響。
佟辛急速跳動,慢吞吞地拿起一看,竟是佟斯年。
“辛辛,什麼時候放暑假?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錢還夠花嗎?待會哥哥給你再轉一點,你用來買機票。”佟斯年的聲音一貫的溫柔。
佟辛啞著嗓子,“嗯”了聲。
安靜兩秒,佟斯年說:“辛辛,你在哭。”
佟辛終於忍不住了,情緒崩塌潰堤,“我沒有,我,我……”她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失聲痛哭。
佟斯年聲音冷了幾度,“是不是臭小子欺負你?”
佟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一個勁地點頭又搖頭。可惜佟斯年看不見,把沉默當默認。
沒再多說什麼,佟斯年就掛了電話。
情緒發泄倒也不是難過,就是到了這個臨界點,這麼多事兒摻雜在一起,讓佟辛有點無所適從。或許是委屈,或許是不知所措。哭了一頓後,她狀態便穩定了許多。
福子她們回來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陳澄開的口,“辛辛,我們在外麵看見18哥了。”
佟辛不為所動,低著頭繼續洗衣服。
姑娘們圍上來,關心問:“吵架了啊?”
“沒有。”佟辛笑了下,“我沒事兒。”
大家都知趣,不再多問。
霍禮鳴在F大門口等了她一整晚。他知道佟辛不會出來,也沒想過讓她知道自己上演這出苦情戲。他的的確確在害怕,怕分手,更怕分手的理由,是這麼的難堪。
難堪到,足矣磨滅之前的所有美好。
讓她後悔自己十八歲的選擇。
一想到這,霍禮鳴就心如刀割。
程序和周嘉正乾著急,鐵了心說:“我們去幫你解釋。”
霍禮鳴摁熄煙蒂,站起身:“我自己來說。”
他沒抱任何希望地給佟辛打電話,卻不料,佟辛竟然接了。
沉默裡,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霍禮鳴喉結微滾,沉聲說:“能出來嗎,我在學校門口。”
十分鐘後,佟辛背著夕陽,穿了件白色T恤走了過來。一晚不見而已,她好像瘦了。霍禮鳴雙手插兜,靜靜地看著她。然後垂下眼瞼,平靜坦白:“那個新聞裡的男人,確實是我。”
佟辛沒吭聲,表情亦平靜。
這是前年秋天發生的事。
霍禮鳴在朋友開的紋身館裡小聚,叫嚷著還要在大腿內側紋個身,朋友笑他騷,專往敏感的地方折騰。那天喝酒聊天,晚上十一點才散局。
霍禮鳴開車繞的小道兒,撞見一女孩兒被兩個成年男人調戲。那女生不過十六七歲模樣,懵懵懂懂進退兩難。霍禮鳴探頭出車窗,吼了一嗓子:“乾嗎呢?”
那倆男的喝了酒,罵了他一句:“關你屁事臭小子!”
霍禮鳴叼著煙,戴了頂鴨舌帽,左耳軟骨上的碎鑽耳釘一瞬閃光。他沒廢話,掛了檔,一腳油門轟聲震鳴,叫囂著箭在弦上,震懾力十足。那倆男的真以為他要開車撞人,連滾帶爬地嚇跑了。
霍禮鳴吹了聲口哨,沒事人一般對那女孩說:“行了,趕緊回家去。”
本是一次熱心相助,卻成了麻煩的開始。
那女孩兒記住了他的車牌號,沒兩天,連他家住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霍禮鳴走哪兒都能看見她,準確的說,是她一直跟蹤他。
霍禮鳴不是沒被主動追過,不管什麼方式,他都能處理得很好,不吊著對方,也不故意玩曖昧。但這個女生,對他近乎病態的迷戀和打擾讓他備受困擾。
霍禮鳴是好話說儘,對方不為所動。狠話也撂過,結果,女孩冰冷的一句:“你彆刺激我,我會跳樓的。”
霍禮鳴留了個心眼,沒再過多刺激。後來查到她的家,愣了愣,竟然是付光明的遠房堂妹。這姑娘言行狀態不正常,霍禮鳴雖與付光明不對付,但還是主動找了他。
付光明沒當回事兒,甚至對這號親戚壓根沒點印象。相反,他還覺得,能讓霍禮鳴煩惱,就是件好事兒。於是找到這個妹妹,鼓勵她大膽追求愛情。
這女生的精神不正常,對霍禮鳴的糾纏愈發過分。
而同時,圈子裡起了不少謠言,說小霍爺搞了一個女孩兒,懷孕了,逼人去墮胎死活不肯負責。
霍禮鳴無從追溯這些流言的起始點,但忍耐到了極限。他把那個女孩兒約出來,誠誠懇懇地談了一次。如果說唯一的錯,就是在對方態度油鹽不進時,霍禮鳴善意克製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家人不管你,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很好的姐姐,你可以跟她談談心。”
那女孩頓時激動,“是心理醫生對不對?”
未等回答,她捶桌站起來朝他語無倫次地嘶吼:“我沒病!!我沒吃飯!!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霍禮鳴言儘於此,拎著車鑰匙走人。他想,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讓步。如果對方仍一意孤行,他就把車換了、再搬家,讓她找不到,躲兩個月應該差不多了。
去車庫取車,十來分鐘的時間,當霍禮鳴駛上地麵時,商場右邊聚攏了一大波人以及驚悚的尖叫――
“有人跳樓了!!”
霍禮鳴宛如一桶冰水從頭澆下,不敢置信。
女生的父母找上霍禮鳴大聲吵鬨,指控他是殺人凶手。然而接受正常調查後,警方判定,霍禮鳴無罪。或者說,某種意義上,他也是名受害者。
但平日不管女兒的這對父母,撒潑打滾,不依不饒。
那段時間,霍禮鳴過得相當痛苦。
後來,連付光明都出動了,四處編排他的謠言,把霍禮鳴塑造成一個沒人性的渣男。
霍禮鳴深受其苦,憤怒得幾次想提刀相見。
他情緒瀕臨失控之際,是唐其琛攔了他一把。以強大的人脈關係網,悄然平息了大部分流言蜚語,並且決定,讓他離開上海,暫彆是非場。
一席話,輕描淡寫,語氣平平。
說完後,霍禮鳴站得筆直而沉默,聽候發落。
佟辛低頭看腳尖,始終沒說話。
霍禮鳴扯了下嘴角,佯裝輕鬆卻掩不住落寞,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你進去吧,我走了。”
他轉身上車,多待一秒,便要承受多一分的無望。車子轉彎時,霍禮鳴鼓起勇氣看了眼後視鏡,早已不見了佟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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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之後,程序和周嘉正不敢掉以輕心,關鍵時候還是很講義氣,時時刻刻陪著霍禮鳴,連他上廁所都跟著,就是怕他做傻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