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蔚一步步走去刑堯對麵,平靜說:“你有火衝我來,彆去傷害他。”
刑堯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寧蔚不疾不徐,“堯哥,是我做得不對,沒有處理好自己的事,礙了你的眼,影響了你心情。我可以向你賠罪,但這個人,你不能碰。”
語畢,寧蔚起開手裡的啤酒,當著他的麵,一口吹完。
她不是能喝的人,這麼急的一瓶下去,胃裡燒得痛。寧蔚緩了緩氣,空瓶倒立,一滴不剩。
刑堯架著腿,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所有的情緒都勒得緊緊的,眼睜睜看著這個性冷的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豁出去一般,什麼身段都放下來了。
“他到底是你什麼人?”刑堯平聲問。
寧蔚說:“我欠他。”
刑堯笑了笑,眼角上揚,倒也不是什麼悲痛欲絕,就覺得有點諷刺,“他喜歡你吧?”不等寧蔚回答,刑堯自問自答,“肯定喜歡死了,不然不會這麼不要命。”
“不是,寧蔚,我就搞不懂了。既然都是喜歡,他在你這兒就是情債,我在你這兒,就屁都不是啊?”
寧蔚雖覺得這話不可理喻,但她還是低了頭,“好,刑堯,對不起。”
這麼坦然的道歉,反倒惹怒了刑堯,“我要的是你的道歉?”
寧蔚抬起眼,“不然呢,你要我愛你?”
刑堯一愣。
包廂裡的其他人也有忍不住笑起來的。
刑堯憋了好久的鬱結,終於爆發, “你怎麼就不能愛我了?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我過來,不是跟你討論這個問題。”寧蔚蹙了蹙眉,“要怎麼樣,你才能放過他。”
刑堯操了一聲,“你彆威脅我!”
“我不威脅你。”寧蔚淡聲:“我求你。”
對視兩秒,刑堯那把怒火被她這股清冷風吹得欲燃愈烈,他冷聲一笑,“你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
寧蔚“嗯”了聲,“你說。”
“那箱酒,給我喝完。”刑堯指了指右邊。
交好的哥們兒試著勸,“行了行了啊,乾嘛呢這是,你倆什麼交情,跟一外人鬨這樣,給彆人看笑話啊。”
哥們有眼力見,知道刑堯在氣頭上,哪裡真的舍得。
刑堯沒吭聲,是要了這台階。
寧蔚也沒說話,向前幾步,彎腰拿起酒就喝。
一杯接一杯,眼睛都不帶眨的。
這不是一般的啤酒,什麼樣的都混合了。彆說寧蔚,就一老手也經不住這麼喝啊。第五杯下肚,寧蔚腳發顫,下意識地扶了把桌角,人已經站不穩了。
“堯哥,堯哥。”越來越多的人勸。
兩邊勸:“蔚蔚,何必呢,哎呀你彆喝了。”
刑堯咬著牙,就是不鬆口。
他想知道,寧蔚到底能扛到何種程度。他就不信了,她真能把這一箱子酒喝完。可看著看著,刑堯真的懷疑人生了,這他媽是個女人嗎?
順著他的意思,服個軟會死是吧!
她這麼拚命,那男的又看不到!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刑堯更抑鬱了。
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還這麼誓死捍衛,那一定是真愛了。
最後一瓶伏特加虛虛握在寧蔚手裡,她已經天旋地轉,全靠一口氣撐著。抖著的手還沒碰觸到瓶蓋,一股大力猛的一下,直接將那瓶酒打翻在地。
瓶身厚重,落地沒碎,滾了幾下聲音刺耳。
刑堯冷冷盯著她,然後驀地一笑。
寧蔚心生不詳,奮力嘶吼:“你說過的,喝完這些就放過他!”
“我答應了嗎?”刑堯不可一世,內心鬱氣不散,“我是說過,但我可沒答應。”
寧蔚驟然變臉,目光跟冰錐似的,她這一刻很清醒,左看右看,握住一個空酒瓶往桌子邊沿狠狠一敲,稀裡嘩啦碎開瓶口,玻璃片四濺。
所有人震住。
刑堯卻眼都不眨,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是不是就要往他身上紮。
寧蔚卻把豁開的瓶身塞他手裡,一字一字地說:“還不解氣是吧?來,這個給你。”
這舉動無疑是和“要弄他,就先殺了我”一樣的堅定。刑堯駭然,甚至不可置信。他從未想過,這個對誰都無所謂、冷若冰霜的女人,會為了一個男人,連命都不要了。
刑堯腮幫動了動,沉默著,將碎酒瓶放在桌上。
他想去扶寧蔚,但寧蔚退後一步,堪堪躲開。
“刑堯,是你自己錯過機會。那你就要說話算話,不許再找佟斯年麻煩。你彆拿他威脅我,彆讓我恨你。”
說完,寧蔚東搖西晃的,扶著牆走出包間。
門外的聲浪和炫光像一記驚雷往寧蔚腦門兒上砸。她想吐,可又什麼都吐不出來。靠著最後一絲理智,扶著牆,沿著原路,一點一點走出酒吧。
碰到認識的人,看她這樣子很是擔心,“蔚姐,你沒事兒吧?”
寧蔚搖了搖頭,踉蹌著繼續走。
身體的力氣一絲一絲被掏空,呼吸也亂了節奏。真的上頭了,寧蔚看哪都是轉的。她現在隻能走兩步,停五步,真的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身體即將倒地的一瞬,一雙手從伸手穩穩扶住了她肩膀。寧蔚下意識地要掙紮,一道低沉的男音入耳:“是我。”
寧蔚懵了懵,清醒與理智在這一刻回光返照。她轉過頭,對上佟斯年隱忍清澈的眼。
“你沒走?”寧蔚喘著氣,眼前一片模糊,是眼淚。她不停重複,“你沒走,你沒走。”
“嗯。”佟斯年低聲:“沒走,有些事,我要親自找答案。”
寧蔚怔怔相望。
佟斯年勾唇笑了下,似是自言自語,“但好像,已經找到答案了。”
寧蔚沒聽清,但此刻,他就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抓住他的手,字不成調,“拿我車鑰匙,白色Mini,佟斯年,送我回家。”
寧蔚醉了,醉的方式很特彆。坐在車裡不吵不鬨,甚至都不吐。她歪在副駕駛,一直盯著佟斯年看。這雙眼眸多情似春水,燦爛如星辰,被酒精浸染,又妖嬈迷情。
下一個紅燈處,佟斯年默了默,伸過右手,掌心輕輕覆蓋住了她的眼。
眼睫蹭癢他的手,又被寧蔚給躲開了。
停頓半刻,她低頭,咬住了佟斯年的手。
不疼,但存在感明顯。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舌尖在微微顫抖。
到家,佟斯年從她包裡摸出鑰匙開的門。寧蔚已經全身酸軟,沒有一絲力氣,整個人靠著佟斯年,他就是唯一的著力點。
門開了,寧蔚幾乎是推著佟斯年跌跌撞撞進去的。
她醉眼朦朧,想鬆開他,手一緊,卻被更用力地扣住。佟斯年握著這雙仿若無骨的手,一點一點放到自己腰側。
寧蔚被推到牆壁上,隻聽男人低沉的聲音似誘似哄,“知道我是誰嗎?”
“嗯……”寧蔚的聲音像奶貓,“佟斯年。”
男人的手帶領著,讓她更用力地圈住自己的勁腰,“我都看到了。”他克製著、壓抑著、委屈著,最後哽咽道:“你不是不愛我,寧蔚,你不是不愛我。”
寧蔚掛在他身上,完全沒了力氣,但意識還是清晰的。好像,醉酒真的可以讓人壯膽,也能讓人放下負擔,直麵本心。
她沒說話,隻是本能的,摟他更緊。
佟斯年忍耐太久,汗水順著額頭一顆一顆往下墜。
“蔚蔚。”他在她耳邊低吟,“上我嗎?”
寧蔚聽到了,肩膀一僵。
佟斯年不給她退路,一點一點輕碰她冰冷的唇,“我會很乖的,不要你負責。”
“轟”的一聲,最後一根理智的弦被燃斷。
寧蔚這一生,她從不覺得,有什麼幸福可言。她有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也有一顆脆弱膽怯的心。人世間大半悲苦與共,年輕時遇愛情,卻作得她十年怕井繩。
愛情這個詞,誰都想慕名而往。但寧蔚卻避之不及,心上一攤爛泥,伸手相救的人,可彆讓他再陷入泥沼。寧蔚像一隻行走於人間的豔鬼,不想要太陽,連月亮都躲得遠遠。
直到這個男人出現。
他用溫情與堅持,打敗薄幸與寡情。
也用眼淚和廝守,重新帶她看彩虹。
――佟斯年,我心上絕症,藥無可醫。
――但你現在,遇到了佟醫生。
此時此刻,男人用真真實實的體溫,告訴她,這不是夢。
寧蔚閉緊眼,淚水滑落。
下一秒,溫柔而炙熱的唇,一點一點把她的眼淚親走。佟斯年和她十指緊扣,抬起身,自上而下望著她。
深夜裡,他的眼眸執著且虔誠。
“我是誰?”他問。
寧蔚睜開眼,勇敢回應,一字一字地說:“佟斯年。”
佟斯年笑了。
笑意混著額間的汗,在她心裡那麼細致用心的,重新升起一輪明月。
你怕熾熱的太陽,沒關係,那我就帶你看月亮。
從這一夜開始,你有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