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
求婚成功後, 霍禮鳴就在下一個周末,和佟辛一起回了清禮。
辛灩和佟承望知道他們決定結婚,也沒有太震驚。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從一開始同意他倆交往, 辛灩就覺得,女兒可能不會再有第二次,把第二個男人帶來見他們的機會了。
佟承望還是有點吃驚, 扶了扶眼鏡, “啊, 這麼快啊。”
霍禮鳴以為是準嶽父不同意,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於是撓了撓頭, “叔叔, 我都三十多了。辛辛總嫌我老。”
“胡說。”佟承望不高興道:“她怎麼能這樣說呢。”
霍禮鳴裝得委屈, “沒辦法,年齡差距擺在這兒,我心裡真沒底。”
“彆怕。叔叔給你撐腰。”
屋裡,辛灩拉著女兒的手,“真想好了?”
“嗯。”佟辛俏皮地歪了歪頭, “我跟他求的婚。”
辛灩抿抿唇,“誰求的都無所謂,關鍵是你們自己覺得開心就好。小霍呢,是個好孩子。踏實,上進, 不驕不躁的。媽媽就是……有點舍不得。”
佟辛眼淚叭叭就下來了, 抱住辛灩,“媽媽, 我也舍不得您。”
“嗨。”辛灩拍拍她的背,似是勸她也是勸自己,“這還沒辦婚禮就哭,婚禮上可怎麼辦喲。”
佟斯年晚上下班回來,聽說這個消息後倒沒什麼反應,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不想冷嘲熱諷,隻是看著妹妹許久,惋惜道:“浪費了。”
言簡意賅,殺人誅心。霍禮鳴急急追問:“怎麼就浪費了?我是有多差勁?佟哥,當初咱們約法三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態度啊。”
佟斯年懶得搭理,反正心愛的女人已經追到了手。
兩人在清禮市待了一天,就飛去了上海,把要結婚的決定告訴了唐其琛。唐其琛笑著點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他看著霍禮鳴,那一年剛撿到他時的稚嫩臉龐仿佛如昨天。小禮鳴清瘦,倔強,眼神裡的稚氣被戾氣覆蓋,是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早熟。其實唐其琛從不覺得,自己是他多大的恩人。好像就是舉手之勞,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在黑暗處伸一把手,或許,就能帶給對方不一樣的人生。
如今,那個戾氣逼人的小少年,即將成家立業。
唐其琛心裡淡淡惆悵,如果是自己女兒出嫁那天,光是設想,心就開始疼了。
唐家祖輩根基在香港,按照家族傳統,也給兩人合了生辰八字,挑選良辰吉日。不湊巧,今年的日子都不太行,明年五月和十月各有個還不錯的。
霍禮鳴皺眉:“這麼久?”
溫以寧寬慰:“其實也沒事兒,你們小年輕要是覺得麻煩,就按你們自己的來。不管哪天結婚,我和你哥一定是支持並且祝福的。”
把這事跟佟辛商量,佟辛想都沒想,“那肯定是聽你哥的,他是一番好意,彆這麼不知趣兒。再說了,明年就明年唄。也不差這一年了。”
婚禮可以推遲,但兩人都在琢磨,要不要先把證給領了?想法蠢蠢欲動之際,一樁事打亂了兩人的計劃。
周嘉正要結婚了。
對方是一名小學老師,大學畢業沒多久。那天周嘉正去幫他姐姐接侄兒放學,對小侄兒的班主任一見鐘情了。用周嘉正的話來說,“我當天晚上就做了春夢,醒來後支著個帳篷去洗冷水澡。第二天還發燒了。”
程序說:“你那不是發燒,是發騷。”
周嘉正絕不像霍禮鳴,他算半個花花公子,有資本,也有玩心。這一次,這麼迅速地決定,可見是真陷入了愛河。
婚禮那天,霍禮鳴和老程自然得當伴郎。小戚老師嬌小可愛,一張娃娃臉非常二次元,對誰都禮貌客氣,輕聲細語的說話,很博人好感。
當然,小戚老師的伴娘團也是很強大的,首都師範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攔著門,出對聯,作詩,猜燈謎,還要背文言文。
周嘉正額頭冒汗,娶個媳婦也太難了。
霍禮鳴和程序幾個伴郎直接倒戈,隨著伴娘一塊兒,伸手問周嘉正要紅包。
周嘉正一腦袋問號,“你們是我的伴郎,是人嗎?”
霍禮鳴如實說:“對你乾不出人事兒。”
把周嘉正氣得喲,“姓霍的你給我等著,明年你結婚的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
佟辛站在人群外看熱鬨,偶爾撿個漏,拿幾個小紅包也挺開心。接完新娘子,霍禮鳴出來找她。他一身黑色西裝,俊朗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牽著佟辛,笑著看周嘉正抱新娘子上花車。
佟辛感慨:“嘉正哥都結婚了。”
霍禮鳴笑,“不急,明年就到我們了。”
人生裡的某些事,還真不能亂立fg。就在他倆準備周二去領證的前兩天,霍禮鳴忽然收到通知,塗新知教授給了他一份推薦,代表團隊,去參加全國第十屆文物修複職業技能大賽。
時間緊迫,還得閉關一個月。佟辛無不遺憾,自我安慰,好事多磨吧。
“辛姐早!吃早餐了嗎?”上班時,和趙宇在電梯裡碰到。他咬著半片麵包,手裡還剩半袋,遞過去,“湊合吃點?”
“我吃過了。”佟辛看了看時間,“你趕緊吃吧,待會就要出現場。”
趙宇兩口給塞掉,喝了一大口水,“辛姐,你最近心情不好?”
佟辛瞥他一眼,“小屁孩兒,彆瞎猜。”
電梯門開,佟辛走了出去。
趙宇急急辯駁:“我也隻比你小兩歲,怎麼就小屁孩兒了?”
佟辛在社裡表現突出,已經單獨讓她帶組了。趙宇就是那個讓霍禮鳴有危機感的弟弟,他這危機感還挺準,弟弟確實對姐姐有好感。
趙宇在國外念的新聞,行事作風都偏歐美。知道佟辛有男朋友,沒事兒,反正沒結婚,等著唄,萬一哪天真被他等到分手了呢。
說這話的時候,趙宇一臉孩子氣,佟辛哭笑不得,“喂。”
她拿筆杆敲了敲他的頭,“你給我看過來。”
趙宇齜牙喊疼,“乾嗎?”
佟辛把手機貼到他眼睛上,“這是我男朋友,瞧見沒?以前當打手的,明白了嗎?”
屏幕上是一張抓拍的照片,在酒吧,霍禮鳴談笑風生,低著頭抽煙。左耳骨上的碎鑽耳釘浸在光影裡,有一層妖冶的紅,和他指間的煙相得益彰。
趙宇嘖嘖讚歎,“賊酷賊帥。辛姐,原來你喜歡這種壞男人啊。”
“重點是這個嗎?”佟辛叉腰大聲:“重點是我有男朋友了。”
“誰還沒談過幾段戀愛呢。”趙宇無所謂道。
其實趙宇人不壞,工作也很努力,人家性格天生如此,那也勉強不了。佟辛聽到這話,默了默,“我還真的隻談過這一次戀愛,他是我高中就喜歡的人。”
趙宇臥槽一聲,“不是吧姐姐。”
“這很丟臉嗎?”佟辛揚了揚眉,“我覺得很驕傲啊。從校服到婚紗,這種福氣,不是誰都有的。”
“可你不覺得很無聊?對著一個人看這麼多年,膩味了吧?”
佟辛不屑,“所以說你是小屁孩兒。不懂愛情。”
“喲喲喲。”趙宇灌了口可樂,冷漠道:“不懂。”
佟辛嗤聲,“趕緊喝完,去現場了。”
一個月後,霍禮鳴那邊傳來好消息,他在文物修複職業技能比賽中,獲得了字畫組的第一名。塗新知工作室每年都會幫故宮博物院承接部分文物的修複工作。霍禮鳴的名字也被越來越多的業內人士熟知。
比賽結束後,故宮博物院拋來橄欖枝,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來這邊工作。霍禮鳴真沒料到,意外之餘,還有點驕傲。
這麼多年的努力,真的得到了肯定。如果當年不是佟辛的遊說,他可能不會真正的,係統的,去進行這一行的學習。
霍禮鳴婉拒了邀請,決心繼續跟著塗新知。
他記得佟辛說過的一句話,在哪裡工作並不重要,隻要熱愛這個行業,哪裡都是戰場,誰都可以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霍禮鳴結束比賽,想著給佟辛一個驚喜,便沒提前告訴。結果到單位,看到的卻是佟辛被幾個同事圍著,醫藥箱擱腳邊,大夥兒手忙腳亂的場景。
他皺眉,快步走過去,“辛辛。”
佟辛愣了愣,“你,你回來了?”
霍禮鳴卻隻盯著她手上的傷,冷著臉,沒應聲。他單膝跪在地上,撥開幫她上藥的同事,“我來。”
棉簽丟去一邊,霍禮鳴把一瓶碘伏直接往傷口上倒,上藥,裹紗布,他的手法非常熟練。傷口太大,簡單處理後,霍禮鳴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往車裡走。
那一刻,目睹全程的趙宇,好像看懂了愛情。
佟辛是在消防救援現場受的傷,火勢沒有完全撲滅,氣體震碎了五米遠的玻璃。當時趙宇把佟辛撲在地上,下意識地保護她。但佟辛的手還是被一塊尖銳的玻璃片紮傷。
其實從實習開始,她當記者的這兩年,小傷不斷。
但這一次,霍禮鳴看到她手上那麼深的傷口,忽然有了怕的感覺。
佟辛在醫院也沒閒著,電話指揮組裡撰寫新聞報道。霍禮鳴就這麼看著她,目光深深。交待完工作後,佟辛長鬆一口氣,齜牙咧嘴的,才記起傷口疼。
霍禮鳴走過來,就這麼抱住了她。
避開傷口,小心翼翼。
佟辛怔了怔,反倒笑著安慰:“家屬,我沒事兒,習慣了。”
霍禮鳴低聲說了句:“我不想習慣這種習慣。”
佟辛無言片刻,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把他圈得更緊,“答應你,我會保護好自己。”
日子就這樣平順過,不是佟辛工作忙,就是霍禮鳴事情多。不過,兩人也看淡了,領證這件事沒那麼心急火燎的。
轉眼由秋入冬,到了年底,就更沒什麼時間了。
霍禮鳴如今已獨立負責修複項目,上周接了個華僑的珍品修複,他希望在農曆春節前,將修複好的寶物供奉至家族祠堂。太趕工,霍禮鳴本來不想接的,但對方出的價格很有誠意,霍禮鳴還是接了這個單子。
“你怎麼又接了?”佟辛知道後,還挺奇怪。
“人家出了這個數。”霍禮鳴比劃了個手指,笑著說:“明年就要結婚了,我掙點聘禮。”
佟辛正在包餃子,沾了點麵粉輕輕按在他眉心,“做作。”
霍禮鳴從後麵環腰摟住她,在她脖頸間呼吸低喃:“辛辛,今年過得好快,感覺都沒怎麼好好陪你。”
“天天在一起還不夠啊?”佟辛笑。
“不夠。”霍禮鳴手不老實地往上移,在起伏的綿軟處壓了壓,“誒,是不是長大了點?”
佟辛拿胯頂他,臉頰微熱,“大白天的。”
“大白天怎麼了?”霍禮鳴挑眉,“大白天一樣可以做啊。”
本來不想的,這麼一想,好像還挺刺激。霍禮鳴是個行動派,打橫將人抱起,“我來看看,到底長大了沒有。”
旖旎的時候,霍禮鳴找不到小雨衣,抓心撓肺的,額頭上和背上都是汗。佟辛單腳勾住他,亂了節拍的呼吸聲,“找不到就算了。”
霍禮鳴倒沒瞎激動,他俯身親了親她的眼睛,溫柔說:“不讓我家辛辛當未婚媽媽,這樣不男人。”
佟辛彎了彎唇,極輕的一聲,“嗯。”
周一,雜誌社臨時指派了任務,讓佟辛去歐洲采訪當地的華人藝術節,籌備春節黃金刊的內容。明裡是工作,其實也算隱形福利,相當於出國玩一趟。
到達c國是聖誕節前三天,領略了當地風土人情,參觀了華人圈的生活形態,佟辛跟著攝像組,跑遍了c國的幾個重要城市。
佟辛白天工作,晚上披著厚毯子,編寫手記,整理資料。
終於,到了最後一個工作日。
在名茨羅菲大教堂前進行最後的影像拍攝,結束得十分順利。
攝影大哥笑著說:“小佟,你站在那兒擺個ose,我給你哢幾張。”
佟辛笑容明亮燦爛,選了一張最好看的,立刻發給了霍禮鳴。國內是深夜,她想,能讓他醒來後的第一眼,看到她,也算是一份小驚喜。
回國的機票訂的明天。
下午,大家街上逛了逛,買了些紀念品帶回去給家人朋友。就當所有人以為,這是一趟充實順利的旅程時――
臨近登機前的五分鐘,佟辛接到雜誌社的電話。
距離他們所在城市九十公裡外的雅克城,當地武裝分子與當地政軍發生激烈交火,並且劫持了多名、多國人質作為談判籌碼。
其中,二十名中國公民。
事發之緊急,突然,讓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社長在電話裡問佟辛:“願不願意隨隊報道。”
佟辛沒有猶豫,再一次留了下來。
彼時萬裡之遠的國內,還在酣然沉睡中,等翌日陽光普照,才得知這一事件。因為交火激烈,反武裝組織手段凶殘,引起國際社會多方譴責。
剛看到新聞時,霍禮鳴莫名其妙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起身走去窗戶邊,給佟辛打電話。
這一打,心徹底涼下來。
通的。
是通的。
也就證明,佟辛沒有在回國的飛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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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新聞周刊》是國內紙媒的翹楚,業內分量不言而喻。在取得相關手續批複後,佟辛於當天下午,跟隨我國維和部隊,前往交火腹地,隨時待命營救任務。
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與指揮官斡旋談判,務必保障中國公民的人身安全。然而事情進展出乎意料的艱難,這些指揮官壓根不作為,並且不斷用言語刺激**組織。
當地時間18:00,雙方再一次交火。
炸飛的碎石,熏人的硝煙惡性氣體,把本該美麗的晚霞遮天蔽日。佟辛按下快門,沉著冷靜地拍攝現場。淩晨入睡時,巨大的轟聲響起,玻璃震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