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眼眶生疼,身體疲倦,偏偏就是睡不著。
她在想今天的事。
甭管之前想得如何好,事到臨頭終究猶豫。
想想也是,她能在生意上遊刃有餘,脫離了生意場,尤其是這種場合,她終究是個生手。
要不就……等等再起?
於是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三竿。
期間顏青棠一直聽著外麵的動靜,心情忐忑難以言訴,眼見透過槅窗灑射進來的陽光,逐漸接近床榻,她終於賴不住了。
她近乎自暴自棄地在榻上打了個滾,將臉在軟枕上磨蹭了兩下,翻身起床。
先穿衣,把衣裳大致穿好,她趿拉著繡鞋來到妝台前。本想自己梳發,梳了幾下不是緊了就是鬆了,便叫了聲素雲。
素雲從外麵走了進來。
“姑…太太你醒了?”
她梳著雙丫髻,穿了套蔥綠色衣褲,腰係粉色汗巾。因為要乾活兒,又在腰間圍了條圍裙,看起來就像個普通人家的丫鬟。
顏青棠示意她梳發。
素雲一邊幫她梳著發,一邊述說自己一大早都乾了什麼。
“菜米我已經買好了,中午就能開火。李貴已經住進潘義家了,平時有什麼事去潘義家尋他就可。”
在買下這座房子之前,顏青棠就有布置。
潘義是蘇州這邊商行的一個夥計,家就是青陽巷的,他們用潘家親戚的名頭買了房子,又用親戚的名義投奔,有潘家人照應,應該不會惹人起疑。
至於潘義家,則就成了李貴等人的落腳地,也方便顏青棠有事的時候有人使喚,畢竟家裡的生意不可能不管。
“對了,東廂那主仆一大早就出去了,聽那小書童說,好像是去買日常用物。”
那她故意賴床這麼久,豈不是庸人自擾?
一陣淩亂從顏青棠心中劃過,不過倒是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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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洗漱好,顏青棠去堂屋吃早飯。
這一排三間正房,中間是堂屋,正中擺了個方桌及四張條凳,西間布置成了書房,晚上素雲住在這裡,東間則是顏青棠的臥房。
早飯是磬兒出去買來的,就是些包子豆花什麼的。
吃罷早飯,顏青棠去了院子裡,圍著屋前屋後轉了好幾圈。
這房子自打買下後,她昨兒還是頭一次來,總要各處都熟悉了,才不至於在人前露短。
表麵上,她似閒閒無事,時不時還與磬兒素雲說兩句話,實則眼睛一直有意無意看著院門。
如此這般一會兒下來,顏青棠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兒,為何她竟會懼怕那書生回來?
隻要一想到,心中就十分忐忑,明明昨晚還不是這樣的。
心中的淩亂無人知曉,她打算回屋靜靜。
剛轉過身,院門響了,她當即身子一僵。
推門進來的正是那主仆二人。
小書童同喜大包小包提了一堆東西,手裡還捧著個木盆,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倒是那書生雙手插袖,一副悠閒模樣。
“季公子,你們回來了?”在院中玩耍的磬兒招呼道。
這時,顏青棠想裝作沒看見,已經有些晚了,隻能轉過身來,僵硬笑道:“季公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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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季公子,天明去看,比天暗去看,更讓人驚心動魄。
一襲洗得有些泛白的藍衫,腳踏黑布平口布鞋。一頭鴉羽似的烏發用竹簪固定住。明明是極為普通的竹簪,偏偏在他頭上就像是玉的,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的臉長得很好,極好!
什麼貌比潘安、顏比宋玉,用起來一點都不誇張。甚至因為五官過於精致,因此顯得有些女相。
幸虧他有一雙劍眉,中合了這種過於精致的女氣,再加上個頭很高。真是麵如好女,卻不顯女氣,頎身玉立,氣質清華。
紀景行也在看顏青棠。
這位顏少東家,天明去看,比天暗去看,更為貌美。
海棠紅衫俏綠裙,寬袖掐腰,十分顯身段。
白皙剔透的肌膚,烏鴉鴉的黑發,風鬟霧鬢低垂一縷碎發在臉側,顯得她雪白的頸子很纖細,也很嫵媚。
“房主太太安好。”他理了理衣袖,遙遙做了個揖禮,恭敬而有禮。
顏青棠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好、好啊。”
紀景行朝這裡走了幾步,在一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停了下來。
“還未請教房主太太如何稱呼?總不能一直叫房主太太。”
從他朝這裡走時,顏青棠就渾身處於緊繃狀態,這時更是莫名緊張。
“叫我顏太太即可。”頓了頓,她連忙又補充,“我夫家姓顏。”
“姓顏啊——”
低沉的嗓音拉長,不知為何顏青棠的心裡竟有些慌,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哪兒表現得不對,正想再描補一二,這時書生又說話了。
“顏太太有禮了。”
他又是一個揖禮,磊落瀟灑,“我與書童出去買了些日常用物,此前住在客棧,許多用物都沒有準備。”
這書生長得周正,禮數周全,人也坦蕩大方。
相對比,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就格外顯得齷蹉,也讓顏青棠莫名有些羞愧。
她甚至生出一種想奪路而逃的衝動。
“原來如此。”她乾笑一聲,“若是還有什麼缺的,你與磬兒說就是,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