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眼神詭異地看了她一眼。
由於戴著麵具,並未被顏青棠察覺。
她隻聽到景本就暗啞的嗓音,又低沉了一些:“我幼時被火灼傷過……”
被火灼傷了臉,那想必火勢不小。
幼年家中大火,那應該是仇家所致,家裡應該…沒幾個人了吧。
聽宋叔說,像景護衛這樣的人,都是孤兒出身,被權貴們特地收羅並給予培養,充當死士所用。
這個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死士,而是死士中的高等所在。想必是根骨出眾,才能年紀輕輕便練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
事實宋叔暗中觀察過,這景護衛確實根骨極佳。
這麼幾廂一結合,就被顏青棠拚湊出一個極為淒慘悲涼的故事。
“你的嗓子也是那時被熏啞了?”
“是。”
心中憐憫更甚,她夾了一筷子菜放於他碗中。
“你多吃點。”
景並沒有說話,不過接下來吃了兩碗飯。
讓顏青棠不禁感歎,果然練武之人飯量大。
飯罷,趕在丫鬟們進來收拾之前,景又消失了。
素雲看了看眼前的殘局,再看看姑娘對麵那碗筷,心想這麼看景護衛和姑娘應該是和好了?
素雲不懂什麼大事,但也知道景護衛來曆不同尋常,自然希望他與姑娘兩人不要鬨矛盾。
而如夢,之前她一直留在家中,不知蘇州發生的事,隻道姑娘這趟回來,竟帶回來個神秘的護衛。
姑娘竟與此人一同用飯,看來關係匪淺。
顏青棠哪裡知道兩個丫鬟內心這麼多戲,用罷飯她就回臥房了,收拾收拾洗了睡。
臨睡之前,她想到一件事。
“景護衛,我乃女子,難免有不便之時,是時還望景護衛勿要跟隨。”
房梁上,一個人差點沒從上麵掉下來。
她以為他是什麼人,難道還會偷看她更衣沐浴?
他頂多就是……
可很快床榻處便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想來是睡著了。
她倒是睡得挺快!
景身影一閃,從半開的窗子掠了出去,落在房頂上。
屋脊上坐著一人,正在喝酒。
見他來了,將酒瓶子扔給了他。
喝了一會兒酒,景道:“我去休息,幫我看著她。”
暗鋒看了看旁邊的房頂,距離如此之近,倒不妨礙他一個人看兩邊,遂點了點頭。
一夜無話。
.
一大早,顏青棠便帶著人乘著馬車,出了城。
其實坐船也可,但坐船不能到達山腳,中間還要換車,來回折騰得麻煩。
她坐在馬車裡,心中暗想如此這般,那景護衛要如何跟隨?
未曾想景並不傻,早早就找宋天要了匹馬。
黑衣少年騎於白馬之上,身姿挺拔,如鬆如竹,翩若驚鴻,惹得來往行人儘皆側目。
連兩個丫鬟都不禁多看幾眼,顏青棠更是連看了好幾眼。
大概是心境轉換所致,如今的顏青棠也開始學會欣賞男兒之美,如季書生那般俊美斯文,或如這景護衛颯爽英姿,少年之氣滿滿。
人生如雪,果然人不該隻盯著做生意,還是該多看看沿途的風景。
盛澤城外有山,名曰虹螺。
水鄉水澤多而山少,說是山,其實就是個小山坡。
不過此地風水倒是不錯,一丘之山,三麵環水,顏世川就葬在此處。
到山腳下,一行人下車下馬改為步行,留下幾名下人看管車馬,其他人則跟著顏青棠上山。
山路並不崎嶇,許久之前,顏世川就因常要來看望妻子,命人修了石階小道。
一路行來,小道兩側風景甚好,雖沒有古木參天,但也是綠樹成蔭,花紅柳綠。
行至山頂時,路終於平坦了。
入目之間,有大片竹林,另有杏樹、桃樹、芙蓉、石榴等等,凡是人能想到的樹木,這裡似乎都有。
正值五月頭,許多果樹的花已落下,樹上隻能看見零星花瓣,枝頭卻多了許多青果,一派生機盎然。
往裡走去,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築坐落於林中。
門樓和院牆是早就建好的,門楣上沒有匾額。
院子是用石板鋪就的路麵,兩側種了幾棵一看就是新栽下的樹,再往前正前方則是一座屋脊高聳的屋子,三開間,此時大門敞開著,門前站著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樣子是一家人。
那個看著像是女眷的人,身邊跟著一個丫鬟,手中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幼童。
另有兩個仆人打扮模樣的人,還有一青衣老者陪站在一旁。
青衣老者一見顏青棠來了,就忙上了前來。
他是顏家的老人,如今一家人都住在山上,為顏家看管墓地。
看似守陵這活兒十分清寒,實際上隔兩日就有人送來各種吃食用物,老人也有兒女,平時可以下山,一家幾口住在山上,山上的瓜果隨意可吃,又能在後山養雞養鴨養牲口,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
“少東家,主枝那來人了,是族長家的四爺。”
並不出顏青棠所料,隻要顏瀚海不是個傻子,就不會錯過這次與她‘偶遇’的機會。
瞧瞧,心機深沉的人就是這般處事。
想與你見麵,但又不想主動落於下層,端午乃節氣,雖沒有祭祀先人的規矩,但孝順之人必然要借機上來祭奠一二,如此一來正好偶遇,既可顯示沒有敵對之心,還可顯示終究念著一份舊情。
而之於顏青棠,她來赴約就是告訴對方,我知你想之所想,都是多年的狐狸,就彆演什麼聊齋,我可以和你見麵,但你最好拿出誠意,彆拖拖拉拉遮遮掩掩。
說話間,門裡走出一名男子。
他身著青色長袍,外罩一件黑色大袖衫,衣衫半舊不新,看得出不是個喜好奢華之人。
他年紀約莫有三十些許,身材高大,自有一番儒雅溫和氣質。
見到此人,顏青棠才突然想起,自己見過這位主枝的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