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欺負你……”
他絮絮叨叨來來回回說了很多抱歉的話,她的哭聲才漸漸止住,擦了擦眼淚,很彆扭的樣子,瞅著他:“那你以後真不欺負我了?”
“不欺負了。”
“以後不準再對我這樣!”
“以後不會了。”
“我還是要重複之前的話,你年紀小,大概以前也沒跟女孩子相處過,所以才會弄混淆關係,男女之間不一定都要這樣……”
說到這樣時,她臉紅了一下。
“也可以有友情、親情、姐弟情、兄妹情、主仆情,就比如我和宋巍,就是姐弟情,你應是跟宋巍一樣,把我也當做姐姐了,但弟弟對姐姐,是不能做方才那種事的。”
她說話時,一直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被淚水洗得很乾淨,很清澈,很剔透,波光瀲灩,讓他不自覺沉溺其中。
可就在說到‘不一定都要這樣’時,那股盈盈之色收縮了下,他以為自己是眼花,下一刻卻宛如被冰水從頭頂上澆灌,頓時冷靜下來。
如果她真的心慌意亂,心存委屈,是不可能表現得如此完美。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每一句話都包含著深意,想打消‘景’對她的‘不軌’之心。
就像她跟季書生相處,謊話是張口就來,毫不赧然,若非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定要被她蒙騙過去。
就像此刻,她不就差點將‘景’蒙騙過去了?
也許從她開始哭時,一切就是個局。
她為何要如此做,一定要打消‘景’對她的‘不軌’之心?
也許是她不想把彼此關係弄得太僵、太難堪。也許是他方才說的那句話——他隻聽命太子殿下,除非太子下命,誰也動不了他。
她心知驅趕不走他,日後還得相處一段時間。
為了不讓彼此都難受難堪,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景’,讓他相信他的一時衝動,其實是錯誤的。
是他曲解了兩者之間的關係,他對她其實是姐弟或是朋友之間的情義,是他理解錯了。
為何用哭作為手段?
因為極大的反差,會讓他震撼、慌張,自然理智回歸,不敢妄然。她從來不吝於使用女子的優勢,如此時她示弱迂回地算計景,如對那季書生。
瞧瞧,這就是她。
他該戳穿她嗎?
按照他之前想法,定是要戳穿的。
可看著她的眼睛,他突然意識到她其實就是一隻膽小的狐狸,膽子太小,但又極其狡猾聰明。
他若真戳穿她,以她的性格,為了驅趕走‘景’,可能會動用一切手段。
她不會再與他親近,不會再理他,不會再把自己的果子分給他吃,也不會叫他一同吃早飯,也不會噙著笑調侃他。
她會砌起一堵牆,一堵厚厚的城牆,擋在兩人之間,永生永世隔絕彼此。
呼吸之間,紀景行已拿定了主意。
“真是如此?”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迷茫不安。
一見奏效了,顏青棠心中頓時一喜,忙道:“當然是真的,我見識這麼廣,難道還會騙你?”
“可姐弟之情是什麼,男女之情又是什麼?”
麵具下,那雙眼睛格外深邃,隻可惜顏青棠隻顧頭疼怎麼回答了,並沒有發現。
“什麼是姐弟之情?什麼是男女之情?姐弟之情就像我和宋巍那樣,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會想著對方,他若有事了,我一定會幫他,不管什麼時候,都占在他這一邊。至於男女之情……”
說真的,顏青棠還從沒想象過男女之情是何種模樣。
也許就是像她爹娘那樣,生同裘,死同穴,一生一世一雙人,時時刻刻都想著對方。
或者如二舅舅和二舅母哪樣,二舅雖然從來不說,但她看得出來二舅舅看二舅母的眼神,就像爹看娘那樣,而二舅母也是一心一意隻有二舅舅。
她大致按照想法說了幾句,又道:“其實我也不懂,要不你沒事時去聽風小築看看我二舅和二舅母是怎麼相處的,也許看看就懂了?”
你二舅舅知道你這麼容易就把他賣了?
還讓他去聽人家牆角?
“可如果照你說的那樣,有男女之情便是夫妻,夫妻才能睡在一張床上,可是你為何和那個書生睡在一起……”
又提書生!要不是看他一臉懵懂,顏青棠真想把他揍一頓。
“那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我跟他不是男女之情,我們是……”
她突然說不出口了。
“是什麼?”
“我們是尋歡作樂,我把他當麵首了!”
對,就是這樣!
“你知道什麼是麵首嗎?”
顏青棠突然好奇起來,“你給太子殿下做暗衛,有沒有在暗中看見那些皇親國戚裡的貴夫人,或者公主、娘娘什麼的,偷偷養男寵?”
“沒看見誰養男寵。”隻有你。
隱隱有磨牙聲。
“真沒有?”她不信。
“真沒有!”他重重道,又說:“好了,不要再說什麼男寵了……”
“不說就不說了,我們趕緊走吧,也免得那些人追上來。”她當即站了起來,這會兒也不哭了,腿也不疼了。
瞧瞧,一場事就這麼被她消弭了。
紀景行心中苦笑,又百般不是滋味,想上前吼她凶她,卻又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可是你還沒跟我說明白,什麼是男女之情。”他一個大步追上她,繼續扮著‘懵懂無知.暗衛.不解世事.景’。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嘛,就是那樣,再說我也不懂,反正你是把我當做姐姐或者朋友看待就對了……”
月色皎潔。
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
樹上,暗鋒下意識在胸前掏了掏,可惜沒掏出個小冊子來。
他的小冊子被殿下搶走了。
看來他得趕緊再準備一本才是。
心裡想著,暗鋒連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