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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紀景行走後,顏青棠去了書房,並讓人叫來了張管事、李貴、銀屏,以及周管事、呂管事。
周管事素日裡少露麵,他管著顏青棠的娘宋氏的陪嫁,其中有各種鋪子、田產,甚至還有一座朱砂礦。
由於這礦靠近雲南,他平時一半時間門在揚州,一半時間門在雲南,極少一部分時間門才在蘇州。
不過他是宋家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宋家或是顏家,忠心上不用質疑。這次也是恰逢其機,才會在蘇州。
至於呂管事,他管著顏家下麵的桑園織坊,平日裡也是極為忙碌,若非這次姑娘成親,又出現變故,他大概也不在蘇州。
等幾人到齊後,顏青棠把事情大概說了說。
幾人雖不懂什麼是海市,但聽完姑娘敘述,大差不差也能理解一些。
李貴道:“姑娘的意思是,織造大人要設一個稅所一個交易所,稅所專管收繳商稅,交易所則類似牙行?”
顏青棠點點頭:“我估摸著最後這兩處大概會合並成一處,再另設人監管。”
“若說牙行的話,還要找專門的牙人才是。”
幾人互相看了看,這件事他們都不擅長。
“此事我大概已有章程,李貴你抽空把趙金牙請來,我與他談一談。”顏青棠說著,順便在紙上記下一筆。
其實交易所根本意義不在於牙人身上,牙人隻要能說會道心思敏捷都可以,根本的意義其實在於其龐大複雜的消息網。
沒發現越是做得久的牙行,生意越是興隆?
牙行消息靈通,各種消息又快又多,來到這裡能極快地賣掉自己的貨,或者買來想要的貨,因此大家更願意往老牙行去。
久而久之,就成了良性循環。
“那稅所……”
這才是最複雜的地方,大概也就銀屏與之有些關聯。
“所以我想讓你們幫我在外麵招一批賬房回來,要身家清白靠得住的,等人招回來後,讓銀屏帶著人教一教,大概很快就能用了。”
任何生意,隻要產生交易,必然有賬。
人們查賬,大多隻想知道虧賺,想知道有沒有人在賬目上做鬼,實際上一處的生意好不好,有沒有出問題,從賬目上也能看出來,這也是顏青棠為何那麼喜歡看賬本。
而帳確實是稅所的核心,但一個朝廷的稅所不可能隻有帳,其中還有許多雜事要做,還有交易所那,也需要大量人手,所以紀景行才想新立衙。
這也是顏青棠叫來幾個心腹的原因。
徇私嘛,誰人能不徇私?
當你不了解情況,又要開始做一件事的時候,必然隻會找自己信任的人來做,隻要能把事做好就成。至於信任的人以後會不會出問題,那也是以後的事。
“你們看看有沒有什麼信得過的,或是子侄家眷什麼的人,都可以推薦過來,但你們知道我的脾氣,雖是舉賢不避親,但前提是能把事情做好,不要打著我的幌子仗勢欺人。隻要把事情做好了,我不會虧待你們,大人那也說了,做得好,可設為常製。”
至此,幾人終於明白姑娘為何要叫他們來了。
若為常製,則就是官身,最低也是個吏起步。
要知道普通百姓對做官大多有執念,不然辛辛苦苦供孩子讀書考科舉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能讓兒子做官,讓一家人不再當普通老百姓。
如今這事落下來,無疑是天上掉金子,在平時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當然,你們自己要是有想法,也可以來跟我說。”
呂管事和周管事當即對視一眼,笑了笑道:“我們都一把歲數了,即使有,也是看家中子侄有沒有出息的。”
“可不是。”張管事附和道。
倒是李貴頗有意動,但沒出聲。
銀屏則道:“我一個女子,哪能去朝廷的衙門做事。”
顏青棠抬頭看了她一眼:“女子怎麼了?你不是女子,我不是女子?”
銀屏總覺得姑娘這話有些意有所指,但還堪不透其意,她想了想道:“我還是跟著姑娘吧,我問問素娘她們有沒有人願意去的。”
素娘她們就是她手下的那些女賬房。
之後,見沒什麼事了,顏青棠讓幾人下去,隻留下了李貴。
“你若是想去,不用顧忌什麼,本身這事其實就是說給你聽的,隻是未免讓其他人不好想,才都叫了來。”
自己手下的人,家中什麼情況,顏青棠怎可能不知道?
張管事家的孩子還太小,周管事家兩個兒子一個在讀書,一個跟著爹學做生意,呂管事差不離也是如此,三家都沒有什麼格外突出的人,而銀屏大概率是舍不得離開她,所以她這話並不是虛言。
“姑娘,你覺得我能行嗎?”
說到底,李貴還是不自信。
他人是個聰明的,辦事也機靈穩妥,唯獨欠缺的就是讀書不行。而做官恰恰要讀書好,這是普通人最普遍的想法。
“有什麼不行的?不試試怎麼知道?”
大概是顏青棠的態度激勵了他,李貴想了想後道:“姑娘說我行,那我就去試試,就是我去了,姑娘身邊……”
“不是還有六子?”
連最後的後顧之憂都給他掃除了,那他還猶豫什麼?!
“我一定好好乾,不給姑娘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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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中午時,一名織造局官員找上門。
此人姓黎,原是織造局的一名照磨官,因為官銜低微,未被牽扯進嚴占鬆的事情,也是目前織造局留存下最大的官,被紀景行從照磨提拔成了經曆,也是便於顏青棠辦事。
“顏東家,還請以後多多照拂。”
黎泍很尷尬,大家都知道織造大人與此女關係,關鍵是如今是既沒有名分也沒有官職,他不太好稱呼,隻能隨了外人的叫法。
“照拂談不上,大家一起把事情做好就成。”
顏青棠也清楚這小老頭大抵是瞧自己不起,隻是礙於紀景行,他不得不屈從來聽從一個女子的命令。
有沒有本事,上秤掂一掂就知曉,她不怕對方日後不改觀。
“萬事開頭難,隻能一步一步來。”她一邊跟人說著話,一邊奮筆疾書,寫完了就交給一旁的銀屏,並分神問道:“對了,織造大人可是選中了地方?”
“這……”黎泍尷尬地摸了摸胡子,“大人說,地方就交給東家來選,隻要您看中的地方,他都能幫你弄來。”
顏青棠扶額。
他在乾什麼?說是開設海市,忙了這麼久,卻連地方都沒選?
她哪知曉紀景行確實是在忙海市,但方方麵麵可不光隻有海市,想在這地方辦成這樣一件事,其中觸動的利益太大,從中要做的事也太多。更不用說他還要故布迷障,也免得事情還沒辦成,就被人阻撓。
顏青棠也清楚這個道理,遂站起身吩咐下人去備車,又對黎泍道:“那我們今天就從這件事開始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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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這天起,顏青棠開始忙了起來。
每天都是一大早出門,傍晚才歸。
現在,她和紀景行也是一早一晚才能碰見,等到晚上她回來了,他也回來了,兩人坐在一起交流所得。
這期間門紀景行也擔心她還懷著身孕,如此忙碌對身子可有影響?
但顏青棠興致極高,說自己並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忙起來精神更好了。紀景行也隻能隨她。
知曉他的心思,顏青棠在外麵辦事時,都是打著顏家的名義。包括不限於找場地和招賬房。
外人見顏家忙成這樣,還以為顏家有什麼大動作,卻看來看去又百思不得其解。
由於之前那場事,現在很多人都知道顏家的東家,是新上任江南織造的‘紅顏知己’,所以即使心裡犯嘀咕,也沒人敢說什麼閒話。
期間門,顏青棠去見了一趟趙金牙。
兩人經過一番交流,在‘官身’的誘惑下,趙金牙決定傾儘全力為其效力。
而經過這些日子,顏青棠手下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光賬房就招來了二十多個,為了方便這些人日常交流辦事,她還專門拿了一座宅子出來,設為臨時的辦公地方。
海市的地點也選好了,就在蘇州城西閶門外。
這閶門一帶本就是蘇州城一帶最熱鬨的商市,此地商賈雲集,林立著大小無數會館,日裡人流如潮,商鋪、牙行、車馬行、船行、民居等鱗次櫛比。
山塘河穿城而過,往前就是沙盆潭,這沙盆潭素來有五龍交彙之說,山塘河、護城河、運河、上塘河都在此處交彙,此地也是蘇州最著名的水市。
顏青棠看中的便是水市邊上挨著桃花塢的一處圩場。
本來這地方寸土寸金,常人想找個空地都不可得,經由織造局出手,很快便拿下一處空地。
拿下地方後,顏青棠又開始找人建房子。
在不吝於砸銀子的情況下,很快此地便建起一座高大巍峨、呈合院形製,每邊都是二層樓的建築。
此地人流多,每次有人經過,都會猜測這地方到底是乾什麼的。也有人有些小道消息,說是這地方是顏家買下的,大概是要開酒樓。
這麼大的地方拿來開酒樓?那蘇州第一酒樓之名不是很快就要易主了?
外麵眾說紛紜,有那些好奇人上門打聽,無奈顏家人捂得很嚴實,問多了就說不知道,到底做什麼還要聽東家的吩咐。
時間門很快進入九月中旬,眼見顏青棠的肚子也有三個多月了。
由於她本就瘦,再加上平日裡穿得寬鬆,竟無人察覺到她有孕。而也就是在此時,外麵漸漸有風聲說,織造局要在蘇州再設一個市舶司。
市舶司專司對海上貿易,一般隻會設在近海濱之處,可蘇州卻不是近海,不過從蘇州通過運河到長江,可直接從長江入出海口,再結合蘇州此地絲織紡染極為發達,在此地設市舶司倒也不是不行。
因為這事,最近蘇州官場上的氣氛很是詭異,許多人都琢磨不出這位江南織造到底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