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想法裡,女子終究是要嫁人,即使姑娘的意見總與她向左,她也聽姑娘的。可現在都這樣了,作為男人的一句負責任的話都沒有,在她來看就是不對的。
暗鋒被吼得很尷尬,好像他才是那個負心漢一樣。聲虛氣弱道:“那啥,大人就算想娶,現在也不敢提啊,若是提了,你家姑娘被嚇跑了怎麼辦?”
“姑娘才不會嚇跑呢。”
說是這麼說,素雲卻很清楚姑娘很有可能這麼做,她也搞不懂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反正就是你們男人不對!”
她下了個結論。
暗鋒瞅她這偏袒樣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今晚不是素雲值夜,所以待顏青棠睡下後,她就回了自己的小屋。
一番洗漱過後,卻怎麼也睡不著,她就去把窗戶打開,托著下巴看著外麵的月亮。
“還在生氣啊?”
房簷下,突然出現一個倒吊著男人,隻露了上半身,像蝙蝠一樣。
不過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素雲倒沒有被嚇到。
她遷怒地瞪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暗鋒眼珠子一轉,說:“你要是實在悶氣,我帶你去房頂上看月亮?從房頂上看的月亮,可與這裡看著不同。”
“有什麼不同的?”
“反正不同。”他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素雲瞅了瞅他的大黑臉,怎麼都想不通,明明是頭罩,為何他倒吊過來,這頭罩也不會掉下來,還能安安穩穩罩在他臉上。
“那我怎麼才能上去?”
話語剛落,她聽到一聲男人的輕笑,下一刻人已經被帶出窗戶,再下一刻人淩空飛起。
她嚇得驚聲尖叫,被人及時捂住了嘴,不然一院子人都該被她吵醒了。
再下一刻她到了房頂上,問題是她根本站不穩,隻能戰戰兢兢緊緊地抱住對方的胳膊,在對方的攙扶下,坐在屋脊上。
剛坐穩,粉拳就捶上來了。
“你嚇死我了……”
此時,暗鋒終於體會到當初小主子為何那麼幼稚了,竟乾出暗夜帶女子奔行的事,馬兒都沒有那麼個跑法。
實在是幼稚也有幼稚的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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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顏青棠哪裡知曉,自家小婢女被人看中了,即將被囫圇吃掉。
睡了一覺起來後,她覺得精神很好。
用過早飯,正打算出門,誰知黑爺竟然來了。
對方的到來,並沒有出乎顏青棠意料,本來她大開門見客,就是為了引想見的人前來。
那日,她當街被截殺,之後在顏府養傷。
過了沒幾天,彙昌票號又送來一份大禮,似乎也意識到之前他們送禮之舉,給人造了機會,深表歉意。
當時顏青棠不在,東西是通過商行轉交的,這還是她自那次後,第一次和彙昌票號的人見麵。
也是老交情,坐下後一番客套,黑爺便直接進入主題,提了海市入場牌的事。
顏青棠笑了笑,道:“黑爺謬讚了,我一女子,哪能當得了織造局的家,不過是織造大人辦事,需要人幫忙罷了。不過彆人來也就罷,我與彙昌票號是老交情,這個人情不能不做。”
說著,她讓人拿來一個錦盒,將錦盒交給黑爺。
黑爺沒有打開看,就心知肚明是什麼,連忙道:“謝顏東家,您是不知我身負使命而來,就怕來了後臉掉在地上,感謝顏東家給臉麵,萬分感激,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黑老九幫忙,隻管說,定不負所望。”
顏青棠自然不會傻得把對方話當真,說白了不牽扯利益還好,不過是順水人情,若是牽扯利益,總要經過一番權衡斟酌的。
不過表麵上她肯定不會這麼說,一番客套話之後,送走了對方,她則又命人備車,準備去一趟織造局。
到了織造局,果然黎泍在。
兩人一番交談,顏青棠還好,黎泍一臉愁容。
他本就是個沒甚主見的人,當家做主不行,照著辦事勉強,不然也不會偌大一個織造局,比他小的官都被下獄了,獨他逃過一劫。
“顏東家,這可如何是好?這眼見沒幾天就到日子了,難道開市真由我倆來?”
顏青棠也不知這小老頭是真機靈還是真膽小,他特意說出‘我倆’,就是在表現我沒有想搶功的意思,還是以你為主。
“光開市哪夠,沒聽你家大人說,要把一切都準備好,隻等他帶著海商回來?”
信到後,顏青棠拿給黎泍看過,自然是裁去了後麵一半,隻留下前麵一半給他看。後麵一半說得全是一些思念之語,閨房之言,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話。
“那東家的意義是連著開衙一起辦了?”黎泍詫異道。
顏青棠點頭說:“若真如他所言,是帶著洋商一同歸來,是時光指著些商人哪能夠,若人家要當場交易怎麼辦?索性要驚世駭俗一把,不如一起辦了。”
“這——”黎泍連連捋胡子,就他那點山羊胡,快被他給捋禿了,“小老兒實在惶恐,這般大的事,各司部衙署肯定要來人,小老兒實在怕擔不了大梁啊。”
“你擔不了大梁,難道要我出頭露麵?是時你織造局的臉往哪兒放?”
背後伸手是背後的事,可大庭廣眾之下冠冕堂皇地操持朝廷一個衙門的開衙儀式,那才真叫驚世駭俗。
是時世人口水把她淹了是小,估計還要如那人賣慘時所言,無數大臣上奏疏彈劾她。
“那……”
“不要猶豫了,隻能是你。”
顏青棠站起來,丟下話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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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三艘海船正在大海上航行著。
為首的船頭上立著兩個人,一個人正是紀景行,另一個人竟是竇風。
此時的紀景行並不知曉,顏青棠還以為自己被仙人跳了。而竇風也不知道,家裡有個女人跑了。
“你回去後,可千萬給老子擔著,老子這可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幫你。”
紀景行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竇風也是個妙人,嘴裡罵得比誰都凶,當初他化身為景去找他談筆生意,聽說事辦成後有三萬兩銀子可拿,他竟二話不說拍腿就乾了。
後來他告知對方他要做什麼,又露出真麵目,說自己是現江南織造端王世子,竇風除了嘴裡抱怨連連,竟沒有撂挑子。
要說他不認識太子,或是不認識端王世子,紀景行是絕不相信的,但他實在沒有印象,何時何地見過此人。
是的,這大半個月裡,兩人先是假冒走私商,去找洋商買了批火炮和火繩槍,用的還是顏青棠給的那筆銀子。
又帶著揚州衛的兵,把近海濱這一片掃蕩了一番。
不光如此,他們還把大戢山島給搶了。
這座大戢山島就是之前竇風領著景出海交易時,所見到的那座島,島上還有洋商設的交易所和稅所。
紀景行想過了,想要逼著洋商不跟走私商進行交易,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沒地方交易。
這邊砸了碗,那邊上一桌豐盛的席麵,就不信他們不上鉤。
所以搶下大戢山島後,紀景行並沒有驅趕那些洋商,反而十分溫和的召見了他們,告訴他們此乃大梁境內,不允許走私交易,從這座島出發往前大約兩三天的路程,便可進入長江口,由此可到蘇州。
蘇州是整個大梁絲綢最多的地方,在那裡他們可以買到各種物美價廉的絲綢,以及各種樣式精美的物什。
但前提是你得去,還有就是要在朝廷的監管下進行交易。
洋商敢反抗嗎?
根本不敢!
這大梁來的貴人實在狡詐了,這邊笑眯眯跟他們說著話,那邊一群窮凶極惡的兵卒,主要是竇風帶著人,竟當眾處置那些不聽話想反抗的倭商,叫聲十分淒慘。
洋商們什麼也不敢說,隻能老老實實收拾行囊,坐著船跟在後麵,準備去蘇州見識一下所謂的大場麵。
一艘大船,裝了一船的洋商,如今都在後麵跟著呢。
所以此舉無疑是砸了竇風吃飯的碗,畢竟以前他可是靠著走私貨賣給洋商賺銀子,如今隻為三萬兩銀子,就把自己的飯碗砸了,未免也太過物美價廉。
“你也彆怪我收你銀子,這指揮使可不好當,朝廷多年無戰事,衛所的兵是一年少一年,其他人個個都領著空餉呢,老子揚州衛卻是滿員。這麼多口人指著吃飯,老子不撈點油水,怎麼過活?”
扯閒話的間隙,竇風還不忘裝模作樣在‘端王世子’麵前做下好人,順便標榜下自己。
紀景行除了搖頭歎笑,還能做什麼,現在的他歸心似箭。
“你真打算把這些人直接領回蘇州?你說的那海市如今弄得如何了,光指著那惡婆娘能鎮住那一群豺狼虎豹?”竇風好奇又道。
“她肯定行,等我們回去後,大概一切都準備好了,說不定趕得正是時候。”
竇風瞅了瞅他神色,隻覺得這樣的男女真得好惡臭,可轉念一想,家裡也有個婆娘等自己,如此心裡才平衡下來。
“希望你這次能順利做成吧,老子幾乎能想象出卞青那老匹夫和老子那便宜乾爹看到這一幕,會驚成什麼模樣。不過還是那句話,到時候你可得給我擔著點,我可是潑上身家性命才幫你的。”
“你儘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