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 刁難、歸來(2 / 2)

東家有喜 假麵的盛宴 13739 字 8個月前

下麵的話被一個橫空插進來的聲音打斷:“這是誰?好大的官威!竟跑到我織造局下來耍官威了!”

這一言出,頓時惹得眾人紛紛望去。

隻見那不遠處站著的,可不是正是那消失了已久的江南織造端王世子?

紀景行幾個大步走上前來,看似隨意,恰恰擋在了顏青棠身前。

“卞大人,今兒是吃了火藥了,竟跑到我這來耍官威?”

他臉上端著極為明顯的假笑,一看就心情不愉。

卞青嘴角僵硬,假笑拱手:“本官可不是耍官威,隻是這種場合……”說著,他看了顏青棠一眼,不言而喻。

“這種場合怎麼了?這種場合也多虧了顏東家鼎力支持才能辦下,我也不怕諸位大人笑話我。”

說著,紀景行向在場諸人一拱手:“我這江南織造當得窩囊,前任織造不明不白死在獄裡,許多事情都沒問清楚,堂堂一省織造,衙門賬上竟一文錢都沒有,我總不能頂著江南織造局的名頭去找票號拆借銀子,無奈隻能請顏東家幫忙。說起這,我就要說說了,卞大人,朝廷撥給江南織造局的銀子,你到底何時才給?”

一番話,連打數個七寸。

既提了嚴占鬆死得蹊蹺,又提了布政使有故意打壓織造局之嫌,戶部那兒都撥銀了,憑什麼你布政使司攔著不給?

為何不給,到底因何原因不給,這裡頭能講得能想的太多了。

再這麼放任不管,今天這局麵肯定無法收場,郭南山忙走上前打岔道:“紀大人,多日不見,這些日子上哪兒了?”

紀景行回他一眼,你這老頭明知故問是不是?

郭南山回他眼色:如今不易翻臉,你正事還辦不辦了?彆忘了今天什麼日子?

這時,紀景行才想起今天是海市開市的日子,他本是興致匆匆先行一步回來讓眾人準備,也好迎洋商入內,誰知一進來就聽見卞匹夫在這大放厥詞。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沒有定力的人,也不認為她不能解決這種場麵,可就是看不慣人以勢壓她,這一股腦就懟上了,忘了正事。

“自然去忙卞大人惦著已久的事,”他瞥了卞青一眼,將一個世子的跋扈扮得極好,“不是要找洋商麼?洋商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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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顏青棠之所以會挑這個地方建交易行,就是因為此地離水市近,有地方停泊船隻。

昨天附近的水麵就被清空了,特意劃出一片區域,就是用以停泊前來交易行的船隻。

此時這片水麵上,停了五六艘船。

當然,引人矚目的並非這幾艘船,而是船上那些頭發五顏六色,明顯和大梁人不一樣的洋商。

其實蘇州當地有許多百姓都見過洋人,城裡有一個洋人的傳教士,蓋了一座稀奇古怪的房子,成天要給人傳教洋人信奉的天主。

不過大梁百姓多機靈啊,教堂若是發米發物,他們一準就去了,可若是提起傳教,隻是搖頭說自己聽不懂。

上帝是誰啊,有沒有老天爺厲害?有玉清元始天尊厲害?他會什麼法術?能生死人肉白骨?有沒有金箍棒,會不會七十二變?

有沒有觀音娘娘的玉淨瓶,能不能起死回生?能不能保佑我兒考中秀才?能不能保佑我臥病的老娘明天就好?能不能保佑我下個準生兒子?

咱們大梁的神這麼多,信都信不過來,還要去信洋人的神?

因此傳教士傳教傳得很不順利,還經常被當地百姓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弄得要崩潰。

但這不妨礙蘇州百姓大多都見過洋人,因此見到這些洋商倒也沒覺得是什麼妖怪,隻覺得這些人長得稀奇古怪,都來看個熱鬨。

一眾人迎出來時,那些洋商們正瑟瑟發抖被人圍觀呢。

顏青棠本不想跟來,誰知紀景行臨走時,拉了一把她的手。

她隻能跟上,不過臨走時給李貴使了個眼色。

李貴忙一點頭,留了下來,轉身走向那些方才留在外麵沒敢跟進去的商人,一同的還有之前代表盛澤顏家來道賀的張管事。

聽完李貴所言,商人們發愁道:“讓現在拿些貨物來,這一時半會也趕不及啊。”

他們也想賺洋商的錢,也知道這是大機會,可這一時半會兒,從哪兒弄來一批貨物,去忽悠那些洋商。

張管事道:“大家不用著急,我家東家之前讓人運來一批貨,就在外頭,等會一家先分上一些,先把場麵撐起來,反正絲綢都大差不差,大家先用著。”

“顏家大義,顏東家大義。”一眾人忙謝道。

其實貨哪是張管事帶來的,是顏青棠早就提防這種場麵,昨天之前就讓人準備好一批貨,就堆在右翼的二樓上。

這時,趙金牙也匆匆來了,道:“交易行這邊有規矩,價錢不能低於這個數,你們最好都通個氣,這是第一筆生意,還是價格一樣的好,不能互相壓價。”

一眾商人連忙應是,之後大夥兒就四散各自去準備了。

外麵,為了拖延時間,紀景行專門把一眾官員向這群洋商一一介紹著。

等介紹完,已經過去兩刻鐘了,他這才一伸手做指引狀道:“羅伯特先生,這邊請。”

這位羅伯特先生,紅發碧眼,個子很高,穿一身很華麗的衣裳,因此在一眾洋商裡十分顯眼。

因為在外麵站得太久,已經出了一身汗了,聽說可以進去了,他總算鬆了口氣,用不太熟稔的大梁官話道:“紀大人,你們大梁的官可真多。”

可不是多?紀景行笑笑沒說話。

一行人往裡走去,一眾官員隨後而上。

浩浩蕩蕩一群人進了交易行,此時交易行又換了一副模樣。

尤其是右翼的商區,很是熱鬨,每個小屋子裡都擺了無數貨物,有綾羅綢緞,有各色棉、紗、羅、絹,普通的絲綢就放在櫃台上,那些顏色稀奇一看就是上等絲綢則懸掛了起來。

乍一看去五彩斑斕,幾乎讓人以為是掉進了絲綢的海洋。

羅伯特這群洋商哪裡見過這等場麵,上等絲綢他們也見過,但數量極為少,要價也十分高昂,他們一般都舍不得拿來穿著身上,而是會運回自己的國家,賣給國王或者貴族們。

一眾洋商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得簡直目不暇接。

有那些性格直白的洋商,已經忍不住撲過去,詢問這些絲綢都賣什麼價。

有些人急得連本國話都出來了,可大梁商人們哪裡聽得懂洋文,於是洋商中僅有幾個會漢話的洋商成了稀奇人,幾個會洋話的漢人也成了搶手貨,紛紛被人拉著四處去問價。

“這、這、這……這些我全都要了,所有的都要,要十倍這麼多。”羅伯特豪爽地指著周遭一圈,紅著臉大聲道。

被他指了的幾家商,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因為這個賣價實在是太高了,洋商真是大好人,連價都不還。

這時,趙金牙等吏員就出麵了,在一旁說雙方交易要經過交易所核算,並需要抽解稅銀。

對此,大梁一眾商人還不熟悉,但洋商們個個早已習以為常,還咕噥著沒想到大梁的規矩跟他們一樣。

殊不知這套規矩,本就是搬了大戢山島上的交易所,不過顏青棠進行了更符合大梁這邊的改良。

一時間,每個角落都有生意成交,洋商們挑完一批還嫌不夠,見對方一副你儘管挑,我保證管夠的模樣,恨不得把攜帶的所有金銀都拿出來買了。

可誰叫他們來時玩了小心眼,怕那位紀大人對自己不利,都藏匿了一部分金銀下來,隻攜帶了一小半不到,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看著這場麵,竇風湊在一旁道:“你當初專門無視他們藏匿金銀,是不是就是等今天這出?”

紀景行瞥了他一眼,給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竇風搓著下巴:“我怎麼才發現你跟你家那惡婆娘一樣狡詐?”

惡婆娘在旁邊瞥了他一眼,聽見也當做沒聽見。

紀景行則又悄悄地捏了下她的手。

顏青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一旁還有人呢,他則權當做不知,仗著衣袖寬大,捏小手捏得正歡。

這邊,談好生意的雙方隨著吏員前去交易區進行核算抽解,郭南山實在好奇交易行會怎麼操作,就帶著一眾官員跟了過去。

去了後,隻見之前空無一人的櫃台後,此時站著幾個穿著嶄新衣裳的吏員。

聽說是來核算抽解,很快便有人算起賬來。另有一名吏員給雙方開票據,票據是一式三張,一張給買家,一張給賣家,另一張則交易行留存,供事後核算。

拿著這張票據就代表你交稅了,之後雙方進行貨物交接的時候,會有專門的吏員陪同一起核查。

而這邊交易行收了稅銀,則會隨同票據一同上交給度支房,由度支房核算,稽核房定期查賬。

見郭南山詢問,便有吏員專門與他解釋其中的流程。

郭南山何許人?隻聽對方說個大致,就明白這套流程不光防止了買賣雙方私下交易,也防止了有人逃避商稅,另一方麵也保證了交易賬目完整,防止有人從中貪墨。

一眾官員何曾見過如此周密、環環相扣的章程規矩?

以後即使換個新的江南織造,又或是海市衙門交給其他官員來做主官,恐怕在這套流程下麵,想要從中貪墨,也極為困難。

之前卞青刁難顏青棠時,就有吏員在場,此時見這群高高在上的大人們,一副吃驚詫異的模樣,便有人狀似不經意道:“其實這套流程,還是顏東家親自製定的,據說是借了顏家管賬查賬的行事流程。”

不是嫌棄女子不能辦事嗎?

讓你們驚掉下巴的一切恰恰出自女子之手。

而就這麼一會兒時間,成交的金額竟達到了十萬多兩。

按照交易行抽解商稅,十抽一,買賣均分的規矩,也就是說光這一會兒時間,交易行已經為朝廷收了一萬多兩白銀的商稅。

有官員的下巴都快驚掉了,有人則是連連感歎,有人麵帶笑意,還有的則臉色極為難看。

臉色難看的自然是被人掃了麵子,還賴著沒走的卞青。

當然,也還有其他人。

都不傻,都知道就照織造局這麼個搞法,交易價格比走私出去的價低了近三成不止,以後誰還去找走私商,恐怕都來蘇州了。

畢竟洋商也不傻啊,也知道撿便宜。

他們並不知曉,由於這群洋商來此之前都耍了心眼,根本沒帶多少金銀,以至於現在後悔不迭,生怕這些便宜的東方絲綢被人搶光了,正打算也不在蘇州逗留了,連夜準備回去再拉些金銀來,進行交易。

而有這一批洋商回去廣而告之,想必蘇州海市交易行會以極快的速度被眾洋商知曉,引起的震動可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可以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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