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種老一派的編劇,酷愛起承轉合一板一眼的做法。
喬翼橋說道:“這樣安排主要是因為‘山坡上住著怪人’這個懸念不足以吸引觀眾,而且男主女在前麵建立關係的過程並非觀眾最想看的,反倒是應該在一開始就拋出整個大矛盾才比較吸引人。”
屠愈聽完點點頭,看向小瀾:“你覺得呢?”
小瀾看了看吳宮,顯得有點畏懼,但還是開了口:“是的,我也更讚同喬導的方向,這樣畫麵也好看,可以一上來就抓住觀眾。”
吳宮撇撇嘴,不置可否。
喬翼橋又講起後兩集的改動,原來的劇本主要突出來男主在被施針易容的時候的痛苦,以及女主的心疼,將這一橋段純粹變成了推進感情的段落。
但喬翼橋認為,男主這個時候雖然忍受了極大的身體痛楚,但內心應該是被即將可以複仇的快意填滿的,畢竟是一個有點“癲狂”的人設,所以他不應該這麼痛。
而女主雖然是個小白花的人設,但也不是傻子,後麵更要成長成為男主的得力助手。她這時候雖然心疼,但她更應該理解了男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來他為了複仇(),
▅(),
原來他帶著自己、對自己的好,隻是為了讓自己給他施針易容,那她之後還要追隨這位仇人嗎?
這是女主的思考。
男主同時也在思考,自己已經易容成功,那還要帶著這個“拖油瓶”嗎?
他機關算儘,卻獨獨沒有算到自己會對這個女人產生一絲真情。
而在這段,喬翼橋設置了一對孩童,在男女主所住的茅草屋外玩耍。
對切他們的玩耍與女主為男主施針的畫麵,一來是衝淡血腥感,二來是為男主女的關係做鋪墊。
也是在這裡,閃回二人早年相處的畫麵是有效的。
最終,男主改頭換麵成功。
二人就這樣坐著,看著窗外的孩童玩耍。
男主終於開口,頭一次不太堅定地問:“你之後去哪?”
女主卻一反常態,堅定回答:“皇宮。”
他們見到孩子玩耍,都會想到自己之前的相處。
但時過境遷,他們的關係也變化了,是對手、友情、還是愛情?
這和他們的命運一樣糾纏在一起,說不清楚。
即使說不清楚,但我還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即使你機關算儘,但我也未必沒有配合,你是壞人,我也絕非善類。
最後的畫麵,就是他們透過一扇小窗,靜靜地看著兩個小孩玩耍。
這是他們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Fadeout。
小瀾看完結尾,眼圈都紅了。
這簡直出乎她的意料。
這次她也不等彆人問她意見了,搶先說道:“這樣改動真的太好了!結尾很絕!”
之前寫作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太對勁,因為女主如果隻是因為心疼男主才進宮,就顯得非常沒有主見。
現在這樣一改簡直就是升華!
而兩個孩童的設計,就是劇作中常見的“內心戲顯化”,書上明明都有,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
屠愈看完也是心生觸動:“不得不說,這行業還是看天賦,編劇雖然有很多技巧和局限在裡麵,但對角色的把控和對情緒的捕捉真的是天賦,我也認為這一版很好。”
好到她甚至有些心疼那50萬的劇本策劃費用。
吳宮反倒是撇撇嘴:“是麼?我怎麼不覺得,女主看了小孩踢球就決定入宮了?她到底是因為心疼還是想複仇?亦或者是想建功立業?不準確嘛!”
等他說完,甚至喬翼橋還沒開口,瀟瀟都說話了:“我能理解,這是一個複雜的角色,也絕不是男主的附屬,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這些情緒是都有的,一起推進才形成了這個決定,很好!”
聽到演員也這麼說,喬翼橋也放下心來,反問吳宮:“難道一個人麵臨人生的重大抉擇沒有複雜的想法嗎?顯然不合理吧。”
他在決定做臥底的時候,就想了很多很多,絕非單純的“使命感”三字可以概括。
() 吳宮癟了下去。
他自己也知道,
這個劇本自己並沒有投入太多心血,
而僅剩的那點心血,也都投射在了男主身上,覺得女主當個花瓶就行了。
但他也不想被一個新出爐的小子教訓,雙臂一抱:“這劇本是誰做的……核心思想是什麼?”
他不信一個新人,尤其是連科班都沒有上過的人能寫出這種東西。
背後肯定還有個槍手。
而能問清一個劇本是否原創的問題就是這個了。
沒想到,喬翼橋毫無猶豫,直接回答道:“牢籠。”
吳宮眼角一抽。
牢籠?
我還八角籠呢。
“看來喬導是背後有高人啊。”吳宮笑道。
這小子看上去一窮二白的,沒想到還會花錢請槍手寫劇本。
這不跟自己一樣了麼?
這句話說完,他看到了喬翼橋的神色出現了一絲波瀾。
果然被我說中了吧。小東西。
豈料,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一句冷漠的質問。
“吳老師,您是不是沒看懂啊?”
吳宮:“???”
我沒看懂??!
喬翼橋調到第三集,問道:“每一個單元故事,您都讀了,對吧?”
“是啊。”
嗬。
還考我呢。
“這生病的人是一個生在武將家的幼子,喜愛讀書。”喬翼橋也不等他回答,徑自介紹道。
“第二個故事講的是一位年邁卻依舊要被征兵的老人。”
“第三個故事是一位死囚。”
“……所有的這些單元故事,連同男女主一起,表達的隻有一個主題——牢籠。”
“男主也是因為身份,不得不被卷入權力鬥爭中,女主也是因為女性身份,不得不和男主結伴求生,包括進入皇宮這個決定,也是他們不得已而為之,甚至最後的畫麵,男主女處在窗戶的邊框之中,我所想突出的,都是這個主題——牢籠。”
隨著喬翼橋長達半個多小時的講解,吳宮是徹底服了。
他也把對方請槍手的想法扔進了垃圾箱。
無論他再怎麼掙紮,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出彩的設計。
有了這些內容,再配合上小茯和小瀾所查到的,相當紮實詳實的中醫知識,組合起來,也許是個很不錯的劇本。
他覺得有點羞愧,思來想去,隻說自己家中有事,便離開了會議室。
屠愈:“小茯,你和導演聊聊拍攝計劃和製片方麵的問題,我找吳宮說點事。”
她隻留下一句話便追了上去。
吳宮看著踩著高跟鞋滿頭是汗的屠總,心生竊喜。
難道還要挽留我這個前浪?
沒想到屠愈非常專業的笑了笑:“吳先生,我來再和您談談署名的問題……”
……
喬翼橋和小茯當
天就聊完了整個製片的流程,因為場景比較集中,所以拍攝時間總共有半個月,喬翼橋算下來感覺正好,半個月後邱玉那邊的電影也正好開機,兩不耽誤。()
——
?本作者鐵馬倦倦提醒您最全的《金牌臥底被迫成為大導演》儘在[],域名[(()
最開始是和攝像組開會。
除了導演組以外,攝像組恐怕是一個片場最為重要的組彆了。
攝像組的幾l位大哥都是在恒市混過上百個劇組的,本來還帶著幾l分傲氣,但是隨著開會,麵對喬翼橋這位新人導演的時候,傲氣變成了十分的客氣。
主要的是喬翼橋身邊站著阿默、李巍、陽陽和褚鋒,看著就不像好欺負的。
“咱們這個戲的重頭戲都在夜裡,夜裡最講究的其實不是我攝像這邊,而是燈光。你得跟他們說清你想要什麼樣的效果,然後我自己和他對就行,鏡頭這邊我自己來挑就可以。”
“我需要的跟焦員和攝助我自己帶,這個已經跟製片組打好招呼了。”
“還有我看了喬導的分鏡頭,沒有什麼大問題,隻是打戲的時候有幾l個遠焦鏡頭,我覺得可能會削弱那種麵對麵的血腥感,觀眾不就嗨這個嘛?所以我建議啊,都改成近景。”
“咱們組的DIT是誰?我去和他聊聊製式的問題,彆到時候對不上,素材都廢了。還有調色師是哪位?我前麵套log可以吧?”
接連幾l天下來,喬翼橋也沒想到自己能學習這麼多。
雖然之前在影視城晃了一個月,自問把那些專業術語都學了個七七八八,但輪到自己實操才發現,每一個術語背後都蘊藏著全組人員無數的考量。
就連分鏡也是改了又改,實在不行就推翻重來。
每天都有十幾l個版本。
就連阿默、陽陽、褚鋒、李巍在旁邊聽著,也是覺得受益匪淺,漸漸開始記錄起來,筆記本都用完了大半個。
喬翼橋看著他們的樣子,也表示滿意。
想成功,要麼為非作歹,要麼認真學習。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影視這一紛雜而又精妙的學問,在這一刻,才真正向喬翼橋敞開了大門。
這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新世界。
喬翼橋隻覺得自己渾身熱血。
起初還是隻有攝像組開會,但畢竟牽一發動全身,很快,燈光組、錄音組、美術設計、服裝、道具等等組彆都陸續進駐。
一群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就這樣聚集在了陽光城娛樂公司狹窄的會議室裡,每天煙酒不停,聊個徹夜。
起初,燈光、美術等人還覺得這隻是一個行活兒,又是個影視鄙視鏈最底層的短劇(僅次於廣告)的拍攝,沒太放在心上。
但隨著喬翼橋講劇本深入,他們漸漸對這位新人導演改觀,很快便稱兄道弟起來,也各自投入著自己的心血。
他們本來都在猜測、忌憚著每次
() 開會都有無數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小弟的喬翼橋,以及陽光城娛樂本身的背景。
但更關鍵的是,背景歸背景,工作歸工作,彆的不說,就單說這個劇本,就真的很值得費心費力。
不管彆人怎麼想,或者怎麼看待微短劇,但他們至少在喬翼橋的帶領下,想做到問心無愧。
畢竟都是影視從業者。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所以,這幾l天開會,大家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喬導,關於這一段,我有個想法……”“喬導,我有個新的idea……”“喬導,你看這裡我這樣改一下好不好......”
而喬翼橋也總是笑著回應。
“說來聽聽。”
……
距離開拍隻剩一天了,各種劇本和分鏡頭的修改大家才終於達成了統一意見。
就在各自回家的路上,微信群裡還不停地彈著新的想法和構思。小茯和小瀾更是記得筆頭都冒煙,終於定下來了拍攝方案。
而喬翼橋也迎來了拍攝之前的最後一道考驗。
找群演。
小劇組沒請選角導演,凡事隻能靠他親力親為。
一大早,喬翼橋就回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恒市影視城。
在明清宮苑的大門外,陽陽之前聯絡好的幾l個群頭也已經就位了。
所謂“群頭”,就是群演的老大,也可以說是群演們的“經紀人”。
做得好的群頭手下通常都有幾l百人,和各大選角導演、製片人的關係也不錯,自然抽水也不少,賺的不必底層經紀人少。
群頭們和陽陽接觸的時候,已經感覺這人有點深藏不露了,但沒想到導演到來的時候,還這麼有派頭。
看著挺清瘦的年輕人帶著厚重的墨鏡,身後還跟著好幾l個看上去賊不好惹的人。
群頭一個個縮了縮脖子,膽大的才上前打了個招呼:“您就是喬導吧,看上去真是年輕有為……”
都是人精,反正話說不說的,捧兩句準沒錯。
喬翼橋和他們也沒閒聊,而是直接把視線落在了他們身後,站著的幾l十位……看上去就很“麻匪”的大哥身上。
一早陽陽就告訴過他們要挑的群演分為兩類,一類是演土匪的,另一類是演村民的。
演村民的一看就是一股質樸的味道,而那些麻匪……
喬翼橋覺得他們帶上刀,就能“殺四郎、占碉樓”了。
他對此還挺滿意的,畢竟這種群演所需要的“臉譜化”大於演技和特色。
所以他隨手點了二三十個土匪和村民,“你,你,你,還有你……明天一早在xx景區集合,一會兒發給你們地址,不用帶服裝和妝造,一天一百二,有問題嗎?”
幾l人連聲道謝:“沒有沒有。”
一般群演的費用都在80-100一天,包盒飯。這裡麵還有群頭的抽水。
其實講道理說,這費用是劇組和群頭談好,
對群演是不透明的。
但喬翼橋當大哥當慣了,
對下屬一般都是透明化管理,
也懶得因為這點細枝末節的事兒浪費時間。
話剛說完,就從後邊鑽出來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抬手:“謝謝老板,定金先付一下吧。”
喬翼橋隻覺得這人眼熟,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
這不是一開始影視城外麵那個黃牛嗎?
怎麼轉行當群頭了?
巧的是,自己剛剛挑的群演,大部分都是他手底下的。
三教九流的人見多了,喬翼橋也沒對這些人帶著什麼有色眼鏡,對褚鋒偏了偏頭:“給錢吧。”
在商言商,他也相信真心換真心。
於是褚鋒爽快地抽出來幾l張百元大鈔,遞給了對方,對方也很快寫好收據,遞了回來,客客氣氣道:“您放心,明天我帶著他們去,肯定不遲到……”
喬翼橋點了點頭:“好。”
群頭還相對喬翼橋說些什麼,但喬翼橋已經大手一揮,帶隊離開了。
忙活了一早,餓了。他這人最不經餓。
目送著一群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人離開,群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演員。
“你們幾l個的錢,人老板大方,我一人抽二十當介紹費,其他的拍完戲就給你們。”
然後,他又拿出兩張百元大鈔:“這錢你們買幾l包煙抽抽去吧,也起了個大早,下午我再給你們找彆的活兒。”
十幾l個沒被選上的群演臉上根本沒有失落,而是滿滿的滿意:“謝謝群頭!”
群頭擺擺手,自顧自離開了。
他當初給那三位賣黃牛票的時候,就知道這三位不簡單。
而在他們之後,黃牛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他就在琢磨,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現在看著對方這架勢,又和水(看似)很深的陽光城娛樂搞上了關係,他也就明白了。
“你們幾l個被選上的,小心點吧,好好演啊,”他臨走又敲打了一下,“彆回頭得罪人在這行混不下去。”
幾l人菊花一緊,連連稱好。
群演都挺懶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但估計明天不會了。
說來,其實這位群頭心裡還有點感激他們。
當時他也不想做這黃牛生意,但被上頭的人逼著,不能不做。
現在倒好了,他不用做那違法的買賣,當了個群頭,還混得不錯。
其他群頭沒當過孫子,哪知道要給沒選上的群演二百塊錢買煙抽啊?
指著這幫群演吃飯,對他們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壞,得恩威並施的。
至於怎麼拿捏……
他也在慢慢學習。
看著遠處那輛緩緩駛離的五菱宏光,他心裡有說不清的滋味。
人家這麼年輕,這麼快就混到這個位置了。
他呀,抱著這棵大樹,慢慢努力吧。
……
淩晨五點半。
喬翼橋走入了片場。
第一場戲先拍男女主在山坡小屋相見的對手戲。
這裡還到處都是臨時器材、各種設備的線,滿屋都是油漆味,刺鼻難聞。
但喬翼橋依然覺得心潮澎湃。
他坐在導演椅上,再細細地看和大家通力設計好的分鏡,腦海中又在聯想著各種分鏡的組接。
“啪嗒”一聲,他點燃了一根煙。
黑暗中,隻有這煙頭發出著微弱的光芒。
他就像是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一樣,閉著眼,一動不動,任憑頭腦旋轉。
就連呼吸都減緩了。
接著。
他露出了一個極淺的笑容。
時間:0530。
片名:《針行者》
導演:喬翼橋。
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