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上有老——江美麗。

下有小——江美麗剛生的兒子江諺:他的弟弟。

家裡唯一剩下三千塊,給醫院交完錢,就剩下九百。

要到家,又要穿過那道窄窄的門。

黑洞洞的樓梯爬上去,到了五樓和天台之間那個小小的閣樓,就是江謠過了七八年的家。

沒有門,隻有一塊布簾子把它和外界隔開,成為一間不倫不類的房間。晚上要睡覺,就用快木板隔著,不怕小偷,也是因為他家徒四壁,偷無可偷。

房間裡又用一層簾子拉起來,把十幾平方的空間拆分成兩個,靠水箱的是江美麗的床,靠外麵天台的是江謠的床,他床上就是一扇破窗,一到冬天就灌風。

江美麗的私房錢藏在她睡得床板下麵,她平時要喝酒要打麻將,藏得錢也不多,摸出來隻剩下一千來塊。

江謠正在數錢的時候,床底下傳來了一點動靜。

仿佛有什麼老鼠在下麵爬,箱子被撞得嘎吱響了一聲。

江謠趴下身體,往床下看。

盯了一會兒,他忽然出手,從床下抓到了一截小孩兒的手。

手臂是白的,手上是黑的。

江謠就跟拔蘿卜一樣,把小孩兒從床底下拖了出來。

這小孩兒張牙舞爪的尖叫起來。

“放開我!”

小偷?乞丐?顯然都不是。

江謠挑了一下眉頭,很快就認出了這孩子是誰。

小孩被他提在手裡,下半身在空中晃蕩,他努力用自己的雙手去抓江謠的手,對他拳打腳踢,甚至用上了嘴巴,在江謠的手臂上用力的咬了一口,當場就見血了。

江謠倒吸一口冷氣,把他往地上一扔,臉上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冷血。

“哎喲,誰啊?你家怎麼還多出一小孩兒?”四毛抱著剛出生的江諺,探過頭來一瞧。

小孩盯著江謠,一雙眼跟小狼崽一樣,咬牙切齒的吼道:“我媽呢!”

江謠冷笑一聲:“你媽。我見過認賊作父的,沒見過上趕著認賊作母的。你怎麼還賴這兒不走,滾出我家。”

小孩兒大叫:“這裡是我家!我不滾!”

江謠伸手去抓他:“由不得你!”

這小孩叫小辭,不是江謠弟弟,是江美麗從外麵抱來的小孩。

她這樣的社會敗類,在社會魚龍混雜的地方混,身兼數職,除了打牌喝酒,還幫人家“抱小孩”——也就是拐賣人口。

不過她運氣不好,剛剛入行拐賣了一個,就癱瘓了。

這叫報應。

江美麗唯一抱來的就是小辭,到他家的時候大概隻有五六歲,腦子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真心實意的把江美麗當自己媽。

小辭來的時候沒有現在這麼臟,渾身上下滴湯掛水,看不出長相。

江謠記得這是個特彆好看的小孩兒,像個女孩,江美麗認為他能賣一筆好價錢,就一直養在家裡,跟他玩兒母慈子孝。

隻是江美麗願意玩兒母慈子孝,江謠這個貨真價實的兒子不願意玩兄友弟恭。

小辭第一次來家裡試圖討好江謠這個“哥哥”,結果被他從樓上踹到樓下,從此就恨上他了。在江美麗的阻撓下,江謠並不能把他怎麼樣。

不過,小辭隻恨了半個月,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江美麗癱瘓,現在這個家裡,江謠說了算。

“你把我媽帶哪裡去了!”小辭凶狠的看著他。

“你有空操心你的賊母不如操心操心你的小命,老子今天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江謠這人冷酷無情到了一種境界,沒有半點兒同情心。

麵對這種嗷嗷直哭的小狼崽,隻有想弄死他的心。

小辭剛才在他手臂上咬一口,鮮血淋漓的,新仇舊恨一起算,江謠火冒三丈,把今天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到了小辭身上,將他從地上拎起來,接著不管他掙紮的多厲害,愣是四平八穩地從五樓走到一樓,把小辭直接扔到那個“不準隨地大小便”的角落裡。

小辭摔在地上,江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滾。再敢進我家門,我就打死你。”

他扔掉小辭的這一天,下了一場大雨。

小辭永遠不會忘記江謠那時候的表情,他繼承了江美麗動人的臉蛋,細眉鳳眼,漂亮的像爛泥裡開出來的花。

江謠看他就像看一條狗,或者說,他在他眼裡甚至連一條狗都不如。小辭心裡恨他,怕他,又希望他能彎下腰抱抱他。

他在大雨中透露出一種尖酸刻薄的蒼白和脆弱,冷冷一瞥,讓小辭記了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辭:等我長大了就日死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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