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成。
江謠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伸手一摸小辭的臉,燙的不正常。
他趕走小辭的那一天,下著大雨,這孩子應該是那天感冒的,他終於從狗肚子裡撿回了一點兒良心,生平頭一次生出了一絲絲的愧疚感。
江謠抓他的脖子就跟抓兔子一樣,拎起來晃了一下,煩躁的把小辭從天台上弄回了屋子裡。
小辭身上太臟,江謠抱都不願意抱,湊近了一聞,什麼古怪的味道都有。
他嫌棄的“噫”了一聲,捏著鼻子把小辭給扔到了腳盆裡。
腳盆是給江諺洗澡用的,挺大,當地小孩兒都用這個洗,洗起來很有一種鐵鍋燉小孩兒的感覺。
關上窗,拉上簾子,確認屋裡不冷了之後,江謠三下五除二的把小辭裹在身上的破布爛條給扒下來,先用清水給他洗了一遍,倒出來的水臟兮兮的,順著天台的下水管道流下去。
第二遍洗的時候,水才變清,江謠的開水已經用了兩壺了,還得剩一壺給江美麗擦身體,最後留下一壺明天早上洗漱用。他不喜歡用冷水漱口,因此一年四季都是用溫水。
給小辭抹了香皂,洗了澡洗了頭,擦乾淨之後,江謠才把他扔到自己床上。
他家裡沒有給小孩兒穿的衣服,小辭隻能穿自己的短袖,套在他身上大的過分,但是不太保暖,江謠給他多蓋了一床被子,被子上又扔了幾件衣服,才處理洗完的腳盆和濕噠噠的地麵。
把腳盆晾在天台之後,江謠又拿了個紅色水桶放水箱下邊,這裡的水管漏了條縫,有水滴下來,水表是不轉的,接一天能有半桶,江謠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占小便宜。
下午六點,老胡看到江謠又跑來衛生所了,放下手裡的射雕英雄傳漫畫,“稀奇啊,貴客上門。咋?藥不會煎嗎?”
“小孩兒感冒吃什麼藥?”
老胡:“你弟感冒了?他那麼小,感冒了不能耽誤啊,你要不帶衛生所讓我媽給看看?”
江謠含糊其辭:“彆廢話,給我藥就行了。死沒死跟你有毛關係?”
老胡:“什麼狗脾氣啊江謠,不是我換彆人早就錘你了。喏,這個,草莓味兒的。”
江謠拿手上一看,是個兒童感冒退燒藥,上頭還送一個杯蓋兒,帶刻度那種。
老胡:“喝半杯就好了,你弟喝的話稀釋一下。”
江謠敲了下桌麵:“你那糖還有沒有?”
“什麼糖?”
“就今天上午給我那個,葡萄味兒的。”
老胡從抽屜裡抓了一把:“你不是不愛吃糖嗎。”
“關你屁事,多抓點,彆小氣,走了。”
老胡撐著下巴喊:“誒,明天去不去機場路新開的烤肉店吃飯,四毛也來,還有陳平平他們。”
江謠:“沒錢,不去。明天還有事兒。”
老胡:“唱歌呢也不去,王哥泡了個新妞叫我們去認嫂子,你要給他一個麵子吧。”
江謠:“他一天到晚到底要泡幾個妞,我都給他認了三個嫂子了,複辟.帝製呢,開三宮六院的。”
老胡招手:“反正我就傳個話,你買個手機行嗎,老找你找不到,每回都打我電話,我一個月才20塊話費。”
回去的路上,前天沒下完的雨又開始斷斷續續落下來。
江謠出門忘記帶傘,走到一半,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大晚上的不在家睡覺,跑出來給小辭這逼孩子獻愛心,風裡來雨裡去的拿藥,他可真偉大啊,無私奉獻都沒這麼傻逼的,彆叫江謠了,叫焦裕祿算了。
吃了一肚子氣,江謠回來把濕了的外套脫下來放手上。
五樓的三戶人家都回來了。
一個是住樓梯口的上班族,是個在服裝加工廠上班的小夥子劉陽,燙衣服的,下午回來吃個飯,晚上又回廠裡上班,不到十點回不來。
隔一條走廊,夾著一個陽台,邊上挨著的是一對夫妻倆,擠在一個小房間裡,廚房和衛生間都在五樓的公共區域,他倆來了之後就把這地方變成私有的,害的每回江謠下來上個廁所都得看他們臉色。
靠著去往閣樓那半條鐵樓梯的一戶人家住著兩個老人,兒女都在外地上班,節假日會來看他們。
幾戶人家都沒什麼交流,隻有小夥子跟江謠稱得上有點兒關係,看到他回來,還招呼江謠過去一塊兒吃飯。
平時江謠會跟他一塊兒吃,白吃的晚飯,蹭一頓是一頓。有時候劉陽另一個朋友來了,還能多加點兒菜,劉陽挺照顧他,吃不完都讓他打包著走,晚上還能吃一餐。
江謠最厚的就是臉皮,不然也沒法兒把自己養活這麼大。
不過今天有小辭這個拖油瓶,江謠拒接了劉陽的邀請,往閣樓上爬。
劉陽站在下麵喊:“小江啊,你們家弄個門吧,這樣太不安全了,你家裡不是還有個弟弟嗎。”
江謠家的大門就是一層簾子蓋著,沒人願意進來,也沒人會想到這個宛如老鼠洞一般的地方還能住人。
“謝謝劉哥,有空我會去弄的。”
劉陽:“行,我就提醒你一句,最近機場路這邊不太平。在我們廠上班的一個女孩就被入室強.奸了,東西也被搶完了,都防著點兒。”
江謠揮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他住的這塊區域,一直不太平。
主要是這個時代的太平輪不到他,新聞聯播跟有錢人裡的太平,距離他有十萬八千裡遠。
這一年,在報紙宣布全國人民都即將進入小康社會的時候,江謠還在溫飽線上掙紮。
掀開簾子,江謠摸到床上的燈,打開之後,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間。
小辭睡得很不舒服,已經開始用嘴巴呼吸,上半身也完全露在外麵。
江謠沉默的把他從床上扶起來,喂了藥之後,又擰乾了毛巾,放在他額頭上降溫。
他喂藥的時候,小辭像隻貓,兩隻手緊緊地抓著江謠,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一塊浮木一樣,江謠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的手扯下來。
半個小之後,退燒藥發揮了作用,小辭不再發出無意識的哼哼。
江謠脫了濕衣服,換了件乾燥的短袖,最後檢查了一遍江諺的睡眠情況,接著光著腿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