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提了大包小包一堆的補品來看劉陽。
結果裡麵隻有一份是給劉陽帶的,剩下全都塞到了江謠屋裡。
上回他給江謠塞的東西還沒吃完, 江謠桌上都堆不下了, 老胡在屋裡轉悠半天, 找了一塊空地把東西放下。
劉陽在床上躺了一個禮拜, 終於能坐起來靠櫃子上跟他們聊天。
老胡說他這個情況還吃不了重油重辣的,隻能喝點兒粥。江謠每天放學回來, 就給劉陽煮一碗粥過去,等他喝完了, 再給劉陽身上把藥膏抹完。
劉陽看到江謠進來,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來吧。”
江謠:“你手上的傷還沒好, 我幫你擦。都擦這麼多天了,又差不了這一時片刻。”
劉陽:“真麻煩你, 這些藥多少錢, 還有最近我吃的粥, 一會兒我給你拿錢。”
江謠:“不用。我以前沒少吃你東西。”
江謠住在這裡就認識了劉陽。
江美麗四肢健全,尚能和男人鬼混時, 江謠就被趕下樓,一個人坐在陽台上餓肚子。
劉陽會把他帶到屋子裡給他做飯吃。
江謠靠蹭他的飯,熬過了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劉陽:“讓你看笑話了。”
江謠:“下次少喝點兒酒。”
“嘶……”
江謠抬頭:“痛嗎?”
劉陽笑笑:“還好, 涼涼的。”
“我看有些地方都結痂了,你彆手癢亂摳。”
劉陽樂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怎麼還操心起我來了。”
江謠哼了一聲,沒說話。
劉陽看了幾次手機,打開又合上, 一個電話沒有。
江謠知道他在等誰的電話,但他不敢說自己看到過蔣青山。
劉陽沒事做的時候,沒看書,就靠在床上往窗外看,盯著遠方的青山白雲發呆。
電視機開著,裡麵經常打一個廣告,讓人們去天目山路看風景,畫麵配上文字,把天目山路描繪的十分美麗。
劉陽來杭州打工有五六年,從來沒去過天目山路。
江謠闔上門,老胡問道:“他說什麼了?”
江謠:“什麼都沒說。”
老胡“嘖”了一聲:“蔣青山真不是個東西,要不然咱倆找人去揍他一頓。”
江謠:“我沒工夫管這麼多屁事。”
老胡:“我看你管的不是挺勤快的嗎。”
他從書包夾層了翻出一張圖紙,上麵畫著一條項鏈,隻有配色稍稍能入眼,其餘線條和比例都極其難看。
“新款,怎麼樣?打算什麼時候去找原材料?”
江謠:“等高考結束再說,你沒事兒了嗎?”
老胡:“一會兒要回畫室,我還欠著十幾章速寫圖,媽的今晚肯定畫不完了,走了!”
江謠目送他離開,左拐推開自己門。
小辭已經做好了飯,等江謠開飯。
江謠不會用筷子,一個小勺子把桌上弄得到處是米粒,平時江謠肯定要發火揍他一頓,今天沒什麼心情。
小辭收拾好碗筷,坐在江謠身邊:“你怎麼了?”
江謠:“累。”
小辭的手放在他肩上,輕柔的捏了起來:“胃裡還不舒服嗎,今晚上的菜都沒放油。”
江謠:“不是。我覺得人活著很累。”
小辭:“哥哥有我,以後我賺錢養你。”
江謠樂道:“你可得記住了啊!”
他說完,又咳嗽起來。
小辭給他煮了梨,江謠吃了兩口就想吐,沒什麼胃口的倒在床上。
小辭端著梨湯,捉住了江謠的手:“哥哥,你大學準備讀什麼專業。”
江謠:“工商、金融、經濟,隨便什麼。”
他把手放在腦袋下麵:“還沒問你,要讀高中了,你什麼打算?”
小辭:“我想學醫。”
江謠詫異:“學醫?為什麼,沒看你表現出來對這方麵的愛好啊?”
小辭平時無欲無求的,隻有對籃球和挖掘機感興趣。
江謠是絕對不可能讓小辭去學挖掘機的,但是也不願意讓他去打籃球。
按照他的想法,他弟是個天才少年,天才就該為國家做點兒貢獻,當個科學家或者企業家都行。
醫生?
江謠有點兒瞧不上這個職業。
他心胸狹窄,帶著偏見詆毀:“醫生有什麼好的,在醫院裡全都是細菌,拿得錢少屁事還多,遇到醫鬨說也說不清楚。”
小辭沒反駁他,而是靠在江謠懷裡。
他現在長高了,不能像小時候一樣鑽進去,江謠問到他身上好聞的沐浴露味,聽到小辭說:“想給哥哥治病。”
江謠身上的小毛病太多了,年輕的時候不會受什麼影響,隻怕年紀大了之後會愈演愈烈。
他像一隻美麗又脆弱的蝴蝶,五彩斑斕地翅膀薄地跟紙片似的,男人的手輕輕一扯就碎了,就跟撕開他的衣服一樣容易。
江謠聽得舒坦,開口:“還算有點兒良心。還有三年,你再考慮考慮。”
言下之意,江謠還是不樂意小辭去學醫。
越臨近高考,天氣越熱。
江謠網上的生意放了放,不得不全力對付即將到來的考試。
尋常家裡有兩個考生,做父母必然又熬雞湯又熬補藥。
隻可惜江謠家裡的老母躺床上半死不活,他自己不在乎雞湯和什麼補藥,倒是把小辭忙壞了。
甚至忙的都有點兒迷信了。
他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個方子,說是補腦的,吃了一定能高中北大清華。
小辭不想要江謠考那麼遠,所以把藥的劑量煮少了些,讓他隻能考杭州的大學。
此事被江謠發現,狠狠地嘲笑了一通。
距離高考還有一個禮拜,江謠開始上晚自習。
原本下午六點能回家,現在變成晚上十點半回家。
小辭留在家裡照顧江美麗和江諺,十點多左右,江謠回家,還可能會帶點兒夜宵跟小辭一起吃。
四毛推出自行車,跟江謠一塊兒走在路燈下。
話題從晚自習試卷上的難題,變成了劉陽。
四毛隨口一說,問劉陽是不是同性戀。
這個詞兒一跳出來,江謠後背就繃的死緊。
“你說什麼?”江謠轉頭。
“劉陽啊,我才知道他是同性戀,我還去他家吃過飯,沒想到同性戀離我們這麼近。”四毛搓了搓手。
江謠瞪大眼睛:“你從哪兒知道的?”
四毛毫不在意:“我媽說的啊。”
江謠心裡狠狠的往下墜:“你媽怎麼知道的?”
四毛:“她嘴碎的要死,肯定是上班的時候跟小姐妹討論來的吧,我聽她講的,好像她們服裝廠的人都知道……”他扭頭:“江謠,你不知道啊?”
江謠忽然拔腿就跑,四毛連忙騎車:“喂!江謠!你去哪兒啊!”
通向五樓的樓梯是個黑洞。
曾經雪白的牆壁還是泛黃,二樓因為潮濕脫落了大片牆皮,燈光一打上去,就能看見牆上有許多的腳印,是四樓的孩子們踹的。
他們有個遊戲,比誰的腳印能踢的更高。
腳印,塗鴉,名字,還有……同性戀惡心。
江謠湊近牆邊,“同性戀惡心”是今天新寫上去的,筆跡都沒乾,歪歪扭扭,不知道是大人的手筆還是小孩的手筆。
他往上跑,到了四樓就聽見貓的慘叫聲,爭吵聲,還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哥哥?”小辭抱著貓,看著樓梯口忽然出現的江謠。
五樓站著房東夫婦,隔壁住著的一對小夫妻,還有看熱鬨的四樓住戶。
劉陽的房間門打開,他坐在床上,慘白著臉,不知所措地盯著這些“客人”。
房東開口,繼續剛才的話:“小劉,不是我們要趕你走,最近的閒言碎語太多了,你要不然換個清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人群裡傳來細細碎碎地討論聲。
“同性戀喏,男人喜歡男人,變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