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書致跟兩個小夥伴說的都是心裡話,前後兩世加起來他已經獨自生活了普通人一輩子的時間,很難想象再去遷就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和她分享私人空間,為她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
更何況書致還曾經見過大量發過一作SCI、上過《柳葉刀》,生活中人美心善文藝範,被一個已經死了八百年的容若感動得眼淚汪汪;手術台上指揮若定、被鮮血噴臉而麵不改色;實驗室裡辣手摧花、讓每一隻小白鼠的生命在她們手中升華;用實力摘掉了自己名頭前麵那個“女”字、即便是在國家級的醫學會議上也會被人用“姓氏+醫生”來尊稱的女性。
雖然因為身體緣故,這些喜歡都止步於欣賞,但有了師姐師妹們珠玉在前,書致便覺得古代女子過於溫馴淺薄,即便被人千古稱頌的謝道韞、李清照等“才女”,也隻是有才情,而不是對社會有貢獻,所以隻能對她們抱有同情,卻很難發自內心地喜愛。
目前他采取的策略就是拖字決,如果拖不下去了,他會仔細挑選一個並不把愛情當做生活必需品的女孩,給予她這個年代所能獲取的一切物質精神需求,換取她為自己孝順父母、哄明珠夫婦開心。
當然這樣的話是不能給曹寅、雅布二人說的——他們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是古詩詞裡的“五陵年少”,正是好鮮衣怒馬、好精舍美婢、好華燈煙火的年紀,哪裡能懂這些曲折婉轉的心思。
書致打定主意,以溫和而沉默的微笑應對兩個小夥伴的“審問”,直到下衙回家的父親打發人來找,這才把他救了出去。
今天明珠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錯,把兩個兒子叫到身邊,先對書致說:“你那醫館不錯,可以擴建一下,收治收治正黃旗的百姓。”
“當真?”書致覺得意外而驚喜。
行醫也是一門技術活,也有三天不練手生這個說法。在納蘭成德把太醫院所有禦醫的號都掛了個遍之後,書致漸漸開始對太醫院的醫療水平有些不滿意。
一方麵是因為太醫院自持身份,大夫成為太醫後通常隻為王公貴族看診,導致每個太醫接觸到的病例遠遠低於民間大夫,遇到問題隻能在故紙堆裡找病例,個個都是紙上談兵的大師。
一方麵也是因為政治原因,太醫院給人治病向來以求穩為主,遇到棘手的病例,優先避免責任保全自己,其次才是治療病人。
所以當初書致一力主張從江南請了葉朝采回來,堅持要在後巷開一家醫館,讓後者過去坐館。明珠夫婦都不能理解這種明明有專屬醫生不要、非得分出去和平民百姓共享的行為,以至於第一筆經費還是納蘭成德的稿費讚助。
現在明府上人口滋長,明珠夫婦逐漸上了年紀,兩個小兒子又嗷嗷待哺,明珠終於逐漸體會到了把醫療資源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不是生了病隻能眼巴巴地等太醫上門的快樂,囑咐小兒子:“我撥一筆銀子給你,把門臉弄光鮮些。”
書致答應了,他又轉向成德:“最近朝堂上有件大事,平西王世子吳應熊攜建寧公主返回雲南給其父吳三桂祝壽,結果卻逾期未歸,這裡頭恐怕有大問題,你最近安心在家念書,少出去跟那些朋友聚會。”
明朝末年,吳三桂身為寧遠團練總兵,受崇禎皇帝知遇之恩,卻跟多爾袞裡應外合,打開了山海關的大門,縱容清軍入關,不僅自己搖身一變成了“平西王”,還追殺先主崇禎的子嗣和明朝皇室後裔,把忘恩負義幾個字書寫得淋漓儘致,在顧貞觀等漢族書生眼裡是比清軍還要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