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成德被弟弟誇獎政治嗅覺敏銳、應該進士及第,他卻斂去笑容,略有不悅地說:“這都是小道,科舉考的還是文章。”
書致當即戰術後仰,作出大吃一驚的表情:“我沒看錯吧?你這是在怕自己考不上?”
成德瞥他一眼,輕哼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儘在掌控。”
顧貞觀說過,秀才考的是“小場”,考察的是學生的文字天賦、題型比較自由,很適合成德發揮;而考舉人的秋闈卻是“大場”,考的是四書五經的理解與運用,以及八股文的寫作,這對成德來說才是真正的考驗。
正如顧貞觀所料,成德在縣、府、院三試中一路過關斬將、高奏凱歌,以小三元的成績拿下了秀才的名頭;但他畢竟是半路出家,不過學了兩三年的八股文,在去年的秋試上理所當然地栽了個大跟頭。
一出考場他就臉色不佳地告訴弟弟,自己在一道“古之矜也廉”的四書題上審偏了題,後麵發覺過來,卻沒有時間再改了;還有一道“秋省斂而助不給”的題目也答得不甚如意。連續三天,他渾身氣壓低得讓全家人大氣不敢喘,都安慰他下科再考。
最終結果出來,他在順天府總榜的一百二十七名中試者當中排名第一百零四,在七名滿族舉人當中排名第四,相當於掛車尾拿了個舉人名頭。如果不是因為滿人身份,肯定就要落榜了。
以納蘭成德的心性,自然很難接受這樣的名次。況且去年秋天恰好天氣晴暖,還是屬於自己的“主場”,他尚且發揮平平,等到了早春二月進行的春闈上,他的敵人就不止是同場競技的舉子們,還有自幼畏懼的嚴酷天氣。
因此中舉之後成德念書反而比以前更認真了,把以前那些時不時悠遊嬉戲的舉動都收了,除了每月初二十七雷打不動到顧貞觀府上跟朋友們起社唱詞,其餘時候都宅在家裡練筆寫文章。
“你也彆太緊張了,”看出哥哥的忐忑,書致連忙安慰他,“我見過皇上審那些滿進士的卷子,不能說狗屁不通,隻能說通也通的不多。你隻要能完卷肯定吊打他們。”
“所以我也隻配跟一群狗屁不通的人相提並論了。”成德瞥弟弟一眼,半路轉了個彎,往望海樓上去了。
得,馬屁拍到馬腿上。不能跟眾多漢族朋友公平競技一直是成德心中的憾事,同時還有一點點占了便宜的愧疚。書致抬手扶額,覺得自己真是傻了才會專門在他的雷點上蹦迪。
再說平西王世子吳應熊逾期不歸一事。
外界都以為,像吳三桂這種鎮守邊疆的大將,卻有謀反的可能性,皇帝一定夜不能寐。
實際上,康熙的確是夜不能寐,隻不過卻是拿被子蒙著頭偷笑,笑得睡不著覺。
原來當初吳三桂受命於多爾袞,前往雲南一帶肅清當地的反清勢力,按照編製來說,屬於朝廷的正規軍。
既然是正規軍,那麼朝廷自然要給予軍費。可是隨著南明朝廷覆亡,天下逐漸清平,吳三桂本應該將麾下之兵解甲歸田,發展雲貴的經濟。但他非但沒有這麼做,反而大肆擴張,屯兵數十萬,雄踞雲南。
朝廷不僅要花費每年超過一半的收入來養雲南的兵馬,還要日夜擔心他謀反。
這樣一來,康熙覺得自己哪裡是吳三桂的主子,簡直是倒給錢還要管人家叫爺爺的孫子才對。
蘇洵在《六國論》當中,開篇名義,第一句話就說“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