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縱火(二)(2 / 2)

再說前朝這邊,正值戰事,宮裡居然出了這樣的惡性案件。康熙雷霆震怒,叫慎刑司與大理寺同審此案,又加派了人手去保護朝中各位重臣。

書致也被他留在了宮裡由太醫診治,康熙信誓旦旦地向書致承諾道:“你儘管安心在武英殿裡住下,朕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佟國維也來看過他兩回,義憤填膺地冷笑著說:“他媽的,終日打雁的竟被燕啄了眼!居然敢動我們乾清門的人!”

乾清門出去的侍衛占據了康熙朝至少三分之一的武職,出過的大將都統數不勝數,頗有點後世黃埔軍校的味道。現在居然有人敢潛入他們這群大內高手當中,殺他們的人,這不是找死嗎?

書致才剛賣了個人情,給他侄兒找了個好差事,於情於理、論公論私,佟國維都要給他把腰杆子撐得硬硬的。

他又安慰了書致兩句,囑咐他“不用擔心家裡,我出去給你父親帶話”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抓捕凶手了。

書致哭笑不得。他並不想在宮裡陪康熙和老佟演這“犯我宮禁者雖遠必誅”的戲碼啊。阿瑪額娘還在等他回家,哥哥也不知是誰在照顧,弟弟也不知有沒有上房揭瓦。難得有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休假,他想回家裡和哥哥躺在一塊兒養病啊啊啊啊。

書致在心裡土撥鼠尖叫了一會兒,最終也隻能躺下來乖乖養傷。下晌,禦膳房的人過來給他送飯,結果飯菜才剛擺上桌。曹寅忽然急匆匆地進來,見他還沒動筷子,頓時長舒口氣。

“放火那人找到了,是禦膳房的一個小太監。皇上正命人檢查禦膳房,看是否還有投/毒之類的事,你先吃彆這飯,我這兒還有點肉乾,拿去墊墊。”他說著扔過來一包風乾的犛牛肉。

書致折騰一下午,早就餓了,偏生那人又是禦膳房的,康熙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書致隻好自認倒黴,嚼著硬邦邦的肉條問他:“那人為什麼放火?”

“他咬死了是因為昔年受過鼇拜大恩,要為他報仇,又說自己是單槍匹馬,沒有同夥。旁的話就一句也不肯說了。”

哈?

鼇拜都死了得有四五年了吧,我在宮裡活蹦亂跳也不是頭一天了吧,這會子你想起來報仇了?

這理由牽強得好比吳三桂當了二十年和碩親王之後,突然要反清複明啊。

曹寅聳聳肩,顯然也是一副沒當回事的模樣:“慎刑司那幫人號稱活閻王,今兒再審一夜,恐怕明早就會有真話了。”

書致點點頭,他不喜歡肉刑,但眼下戰局破朔迷離,唯有儘快破案方才能夠保全更多性命。

“阿寅,有人找。”這時門外一個侍衛探頭進來喊道。

“誰啊?”

“一個漂亮的宮女妹妹。”那侍衛笑道。

“滾滾滾。”曹寅原以為他在開玩笑,張口回了一個滾字三連。沒想到簾子一掀,卻是曹娥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曹寅大驚,厲聲責問妹妹,“現在六宮戒嚴,誰放你出來走動的?”

“我這是辦差!”曹娥不服氣地哼道,“隻許你奉皇上的旨在宮裡走動,就不許我奉太皇太後的旨辦差?太皇太後口諭,曹大人聽旨。”

曹寅原本仍是半信半疑,聽了這話才臉龐一紅,當著書致調笑的目光,慢吞吞下炕對著妹妹行禮參拜,哼道:“奴才聽旨。”

“曹大人,你儘心辦差,頭一個趕到火場滅火,哀家特賞賜酒菜一桌,不必過來謝恩了。”

哈?今天頭一個趕到火場滅火的人明明不是我啊!曹寅頭上冒出一個問號,但懿旨已下,他也不能抗旨不接,況且孝莊也就是賞了點吃的而已,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

慈寧宮的吃食都是壽膳房做的,不歸禦膳房管,是現在唯一能確保安全的食物,他就腆著臉冒領一回,拿來給書書墊肚子也不錯。

曹寅想來便恭敬應道:“遵旨,謝太皇太後隆恩。”又起身對著妹妹做了個鬼臉:“夜深了,宮裡不安全,早些回去吧。”

這裡是皇宮,不比在家裡。武英殿又是外朝,曹娥就是再擔心也不好在這裡多待,隻能向他和書致福身,鎮重道了一句“哥,書哥哥,你們保重”,就起身走了。

曹寅送了妹妹出去,回來就見書致已經開了食盒、擺好碟子碗,公然開始享用起他的賞賜了。

曹寅脫了靴子上炕與他對坐而飲,漫無邊際地聊著科舉放榜、成德養病、誰是縱火的幕後真凶等話,又拿筷子挑剔地在盤子裡挑挑揀揀,把那道西芹炒牛肉裡麵的西芹都嫌棄地撥到一邊。

“來來來,我愛吃芹菜,往我這兒撥。”書致遞了個碗過去。

曹寅隻好認命地給他夾著西芹,望著滿桌子葷腥,複又歎氣:“你說我這妹妹養來是乾什麼的?難得有領賞的時候,好家夥,給我送了一桌子不愛吃的菜。”

“宮裡賞人的菜都是壽膳房按照流水牌做的,即便慈寧宮要點菜,也是由蘇麻姑姑做主,還輪不上你妹妹。”

書致笑道:“我倒喜歡這道炒牛肉,火候剛剛好。嗯,鴿子湯也不錯。”

“是了,你最愛吃這些。”曹寅笑道,“那慈寧宮這菜備得還算錯有錯著。”又給他夾了一塊銀絲碳小火煨出來的烤羊排在碗裡。

書致喝著鮮美的鴿子湯,終於覺得自己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得到舒緩,舒適地吐出口白氣來。

晚飯後,康熙又派了太醫來給他請脈,來的也是老熟人——太醫院傷寒科的聖手任時方,他一進來就向書致笑道;“給府上大爺看了五六年的診,還是頭一回有機會摸到您的脈,還請二爺多多指教。”

二人正說笑著,忽然見佟國維披星戴月,大步而來,進門連身上的雪都來不及抖,就直奔內室,神色凝重地對書致說:“縱火那人招了。”

任太醫連忙收拾東西退下,書致方才問道:“是誰指使的?”

“媽的。”佟國維神色驚怒不已,“那混蛋說他以前是索額圖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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