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廣西之變(一)(1 / 2)

吳兆騫自南歸之初,受友人資助,在家鄉無錫築屋三間,命名為“歸來草堂”。

吳妻葛采珍、其妹吳文柔,外加二女一子都是熟讀詩書、深明大義之人。一家人有過在寧古塔的風雪中相互扶持、艱難謀生的經曆,因此分外團結。自南歸以後,吳家以耕讀為業,吳兆騫著書付梓、開館授徒,教授同鄉仕宦子弟的詩書,其妻其妹桑麻紡織,其子釀酒為業。一家人精誠合作,不過三四年就複興了家業。

書致乘小船到到吳家時,天上正下小雨,隻見三間河畔小屋矗立在江南的微風細雨當中,外麵是雨霧蒙蒙,裡麵是斯斯蠶鳴。雖然已是十月,但小院四周遍植鵝掌柴、九裡香、花葉扶桑等灌木,透出深淺不一的綠來,與北方的雪舞冰封比起來彆有一番趣味。

吳兆騫領著全家迎出門去,雙方見禮,以“二公子”“吳先生”相稱。吳兆騫又問成德好,書致道:“他好著呢。新婚燕爾,嬌妻在側,正是賭書潑茶的時候。”

吳兆騫訝然笑道:“如此甚好。令兄乃性情中人,於他而言,得妻如此,盛過一品前程。”

這話倒不假,連外人都知道他哥對盧氏甚是滿意。書致點頭,又向他引薦李煦,將同行的侍衛隨從都留在官船上,隻帶著兩個小廝隨吳兆騫進了院。

吳妻提前三天打掃庭院、閉門謝客,將牲畜另尋他處安置,又屠雞宰鴨、烹茶煮酒,治下豐盛的菜品來。

書致見席上黃酒臘肉、風雞醃魚,又有吳妻手擀的麵條配上地裡剛摘的冬白菜,並不像那些官商豪紳請客、一味講究食材名貴、擺盤精致,而是熱騰騰、暖融融,一派純然農家風味。

隻是菜品雖然豐盛,卻全是舊年積攢的臘味,沒有新鮮的雞鴨魚肉。吳妻羞澀道:“鄉野地方沒有什麼東西招待。二公子彆嫌棄,權當墊墊肚子。”

“嫂夫人客氣。”書致笑道,“戰爭年月,能有這些東西已屬不易。”

吳妻又趕著兩個女兒上來給書致見過禮,母女三人退了下去,獨留吳兆騫父子二人陪書致、李煦喝酒,席間再無旁人。

書致見了,便覺得心裡喜歡。以前他看行政部門的同事宴請領導,明明是做東請客,還要點頭哈腰、賠儘笑臉,實乃受罪。如今方才知道,當這個被請的領導,也不怎麼痛快。

皆因每一個笑臉背後,都隱藏著一個不易完成的請求。席間談論的貌似是美酒佳肴,實則句句都是政治訴求和經濟利益。

彆人都以為他自恃身份,不給地方官員麵子,不肯下船赴宴;實際上,他是不敢下船——從京城到江蘇,上千裡地,幾百的官紳豪強。這一路吃下來,還不知要欠多少人情債呢!

所以吳兆騫閉門謝客、又以家宴招待,反而合了書致的脾胃,讓他能夠安心吃飯,不受官場人情請托的困擾。

吳兆騫曆經坎坷,又走南闖北見識不俗,席間介紹起南方風物來妙語連珠、逸趣橫生。書致聽得心神俱暢,不自覺多喝了兩杯酒,終於知道為什麼在眾多朋友當中,納蘭成德唯獨高看顧、吳兩人,幾番邀請他進京,為揆敘做老師。

但仍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看著眼前豐盛的酒菜,書致不由問道:“先生是怎麼知道我的船今日靠岸的呢?”他南下是軍事任務,吳兆騫白衣無職,如何能夠知道官船今天到岸、提前備酒請客呢?

“大公子不曾向您提過嗎?”吳兆騫訝然,“前月我收到他快馬來信,說是幼弟即將南下,不日將到江蘇地界,請我代為照顧,還捎來一封給您的信。”

書致錯愕。前月他還在京城裡,成德有什麼話不能麵對麵地說,還非得寫封信?

接信一看,卻見上麵寫道“小書吾弟:素聞南國風光,煙柳橫塘,碧波映日,小簷窄巷,荷塘蒿澤,素為餘之

忠愛。然你我皆為碌碌紅塵中人,一身皆為浮名利祿所絆,未嘗得幸至此一觀。”

“餘自幼體弱,父母君上麵前,全賴君操持,未能有一日儘忠儘孝。惟願以此景愉情,略表我之歉意。另:你此次南下途中各處下榻落腳之處,我都安排好了,江蘇為吳兆騫,太倉為吳偉業,華亭為彭師度,俱是風流不俗之輩、亦是我多年至交,一應起居均不用弟操心。如至惠山天下第二泉,記得替我帶些泉心水回來泡茶,多謝^v^。兄成德,康熙十三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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