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驚羽為了顏一鳴拒絕了皇帝的賜婚之事,不消一日,全府上下,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各個都聽說了。
主子們自是不解為何邵驚羽會如此死心塌地,更是替他不值,說他做了蠢事丟了好親事;下人們再看顏一鳴的眼神更多了許多打量之意,那些相貌俊俏的丫鬟們更是心中默默盤算著什麼。
邵驚羽那日回來後與邵太師談了許久,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他無法將顏一鳴的真實身份告訴邵太師,即使那是他的親祖父,隻要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邵太師說他被女人衝昏了頭腦,說相府家的千金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顏一鳴,說她指不定就是故意賴上你,倒是你受了誘惑被蒙在鼓裡。
邵驚羽怒極之下一拳砸破了手邊的雕花屏扇,轟隆一聲書本掉落一地,邵太師震驚的看著他已經長大了的孫子,怒其不爭的將人趕了出去。
一夕之間,府上所有人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祖父祖母,父親,甚至連一向說顏一鳴極好的母親,也變得躊躇了起來。
邵夫人緩緩的喝著茶道,“母親雖說喜歡阿鳴這孩子,但是你祖父祖母卻是不答應,母親也沒有辦法”,打量著兒子臉上的掙紮,邵夫人遲疑道,“阿鳴到底身份低微,將軍夫人這個位置她坐的了,就算是坐的了也坐不穩,兒啊,你若喜歡納個妾便是了...”
“不可能”,邵驚羽斷然拒絕。
她如何做不得將軍夫人,她連將軍都做得。
邵夫人再一次被邵驚羽果斷打斷,心中最後一絲躊躇也消失的乾乾淨淨,將兒子送走後命人將顏一鳴身邊的小圓臉丫鬟叫了回來。
如今顏一鳴的身子已經開始大好,每日所喝的不過都是些補藥,但是顏一鳴嫌苦,大多都讓小蘋果使了障眼法全部倒進了外邊的河溝裡。
平日裡彤寶這丫頭都是放下藥碗就去了外邊,今兒卻是多待了一會兒,顏一鳴已是敏感的覺察出了不妥,抬眼示意你還站在做什麼,彤寶急忙退了出去。
小蘋果溜達了一圈回來道,“那丫頭還趴在窗子上看呢。”
想來是第一次乾壞事,又是興奮又是不安,漏洞百出,顏一鳴笑了笑語平日一樣交給小蘋果打理,沒一會兒後彤寶進來收碗,邵驚羽也正巧從外邊進來,看見藥碗隨口問了一句,“剛喝了藥?”
“嗯”,顏一鳴應了一聲,餘光瞥了彤寶一眼又多說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太醫又變了方子,今日這藥和往日不太一樣。”
彤寶目光驀的一閃,急聲道是太醫換了幾味藥。
邵驚羽不曾覺得有異,太醫是母親親自請來的,這丫鬟也是母親那邊派來,他自是放心,示意彤寶下去後道,“秦太尉病重,陛下命我暫代太尉之職管理日常的軍事行政事務,這些日子許是要忙,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
“陛下信任你這是好事”,顏一鳴很是理解,“我也不需要一直陪著。”
邵驚羽早就猜到她會這樣說,他隻是怕她待著無聊,也怕她出去聽見什麼風言風語心裡難受,更是擔心他不在的時候父親有什麼魯莽舉動。
終是無奈讓雲曉過來守著,雲曉自小在邵府長大,就連小姐們都對他十分熟悉,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後苑。
雲曉莫名其妙道顏一鳴那般彪悍的女人哪兒需要他來保護,但是走了一路卻已是聽到還幾人談論起顏一鳴,幾個丫鬟而已,卻是說起顏一鳴時滿是鄙棄。
雲曉驟然動了怒,忍無可忍指著那丫鬟大罵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說她的壞話。
那丫鬟下了一大跳,雲曉在府上算是半個少爺,她們不敢多言,隻能癟癟嘴離開,走時又多罵幾句,真是狐狸精,連雲少爺也這麼護著她。
雲曉氣呼呼的來到顏一鳴這邊時,顏一鳴正裹著一件披風望著光禿禿的樹枝發呆。
雲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冬天馬上要來了”,顏一鳴道,“今年的金陵,將會迎來一場早雪。”
“神神道道的”,雲曉沒聽明白,看著眼前恬靜的顏一鳴,雲曉又想起適才丫鬟們的話突然問她,“一鳴,將軍瞞下了所有,你,到底怪不怪他?”
顏一鳴側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覺得呢。”
“那看來還是怪他的”,雲曉道,“其實我也覺得這件事做的不地道,陛下就算怒你欺君,但是功過相抵也好過什麼都沒有,何必做到這個地步。”
邵驚羽並非不懂,而是因為太懂,雲曉說的輕鬆,隻是因為他不懂邵驚羽的真正用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邵驚羽越來越忙,雲曉來的也慢慢越來越勤,顏一鳴不去聽府上其他人說些什麼,直到有天邵驚羽終於有了片刻閒暇急忙趕回來時,站在門口給了邵驚羽一個驚喜。
雖說是小蘋果提前報信,但是這個偶遇還是讓邵驚羽格外開心,兩人一同往回走,走至院門口時聽見屋子裡彤寶與幾個丫鬟清晰的聲音。
“她都能攀上將軍做了將軍夫人,我們至少有名有姓的,難道還不如她不成。”
“就你那模樣,人家雖說身份難看但是至少是個美人。”
說罷眾人咯咯笑了起來,邵驚羽麵色鐵青,卻被顏一鳴牢牢按住。
邵驚羽看著顏一鳴麵無表情的神色,心中前所未有的驚慌。
幾人越說越過,甚至說顏一鳴當初跟在軍營是不是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就連雲少爺對她也是那般好,說不定...
邵驚羽忍無可忍,一腳踹開門,門內幾個笑作一團的丫鬟們齊齊回頭,看見不動聲色的顏一鳴,再看已是忍不住殺人的邵驚羽,驚慌失措的跪了一地。
邵驚羽氣極,但是卻因為顏一鳴在身邊,就連生氣都變得有些沒有底氣。
顏一鳴涼涼的掃過幾人,最終一雙複雜的眸子落在邵驚羽臉上,有失望,也有冷漠,亦是有著壓抑的怒火,將邵驚羽燒得無所遁逃。
顏一鳴一語不發的轉身離去,那日分明太陽當空,邵驚羽卻像是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狼狽。
邵驚羽根本沒有留情,幾個丫鬟被按在木凳上打了幾十板子,被邵夫人命人攔下來的時候已是斷了氣。
邵夫人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眼前血肉模糊的模樣刺的她腦袋發昏,扶著身邊的丫鬟厲聲問他怎的下如此狠手。
“她們死有餘辜”,邵驚羽目光冷冽,久違戰場的殺氣撲麵而來,就是邵夫人也不由後退兩步。
她這才發現,自己熟悉的兒子已不是她熟悉的模樣。
隻不過是幾個丫鬟而已,邵夫人咬著牙安慰自己,不可為了幾個丫鬟與兒子置氣,但是這筆賬,卻又是算在了顏一鳴的頭上。
轉頭想與邵驚羽解釋一二,但是邵驚羽已經跨開大步去尋顏一鳴。
他清楚的感覺到,今日一過,他們之間有什麼已是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