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雁危行被趕出了小城主的房間。
他在門外試圖解釋:“兮兮, 你聽我說。”
小城主在裡麵叉著腰道:“雁道君,我今天先教你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不管什麼原因都不是你進一個姑娘家的房間還抓著人手不放的理由。”
頓了頓, 她強調道:“我醒了你都沒鬆手。”
雁危行的臉色突然爆紅。
他沉默了一會兒, 默默道:“那……你好好休息, 我在外麵轉一圈。”
她睡的突然,醒的也突然, 醒來的時候, 月亮才剛走到半空中。
年朝夕在門裡麵應了一聲, 也沒問他準備轉一圈乾什麼。
雁危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猶猶豫豫。
年朝夕在門裡麵等著, 等終於聽不見她的腳步聲了, 她一下子依在了門上,看著虛空發呆。
噩夢, 第二次。
第一次可以當巧合, 第二次再巧合就有鬼了。
兩次夢境,她都像是被擠在一個狹小的盒子裡麵一樣, 擁擠的難以呼吸,而且神誌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迷霧, 一旦醒來之後再次回想,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晰,隻有那擁擠到快窒息的感覺讓人印象深刻。
修士一般不怎麼做夢, 越是實力強大的修士越是如此。
而今她一連做兩個差不多的夢, 不能不讓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而且……
她伸手摸了摸右手的手肘, 一臉的若有所思。
在那個夢裡,她隱約記得自己渾身僵硬,為了起身甚至撞到了手肘。
那時候她沒有疼痛感。
但是如今醒來, 右手手肘卻是一陣隱隱的疼痛。
年朝夕掀開袖子看了看,甚至還看到了一點淤青。
夢境裡的傷痕會帶到現實中嗎?顯然是不能的。
那自己那兩次所謂的“噩夢”估計就不是單純的夢境這麼簡單了。
年朝夕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神魂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能將意識中受過的傷作用於本體之上,那隻能是神魂出了什麼問題。
也不是沒有其他可能性,但鑒於她自己死而複生的經曆,神魂出問題的可能性最大。
這麼想著,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大腿。
想要死而複生,首先得有一具身體。
神魂對身體的要求十分苛刻,若是神魂住進不適合的身體裡,不僅不能自由行動,有時候都像個活死人。
她死的時候屍骨無存,但複生之後這具身體卻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這具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身體,能行動自如不說,還十分契合她的神魂。
但她也是第一次死而複生,誰也不知道有了這麼一具十分契合神魂的身體,她的神魂就真的沒問題了。
畢竟神魂上的事情,不是她現在這個階段能了解的,也不是她能輕易觸碰的了的。
但是這麼說起來的話……
她兩次在“噩夢”中感受到的擠壓感,已經睜開眼之後渾身僵硬滯澀動彈不得的感覺,倒很像是神魂被塞進了一個不適合的身體裡。
這個念頭一出來,年朝夕豁然睜大了眼睛,越想越覺得對。
什麼夢境能讓自己的神魂感受到那樣的擠壓感,還能把夢境中的傷勢帶到現實中?
除非那所謂的“噩夢”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夢,而是自己在無意識中神魂離體了,陰差陽錯進入了另一個不知名的身體。
而且貌似她兩次進入的還是同一個身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兩次進入同一個身體,是意外呢,還是有什麼契機呢?
年朝夕想起了兩次在“夢境”之中聞到的那股刺鼻的燃香味。
那燃香……有蹊蹺。
此刻的年朝夕並不知道,自己的猜測離真相也就隻有一步之遙。
年朝夕歎了口氣,走到窗邊趴在窗台上,外麵的月光冷冷。
外麵已經看不到雁危行的身影了。
失憶了的雁道君十分聽話,她說不讓他進來,他就絕對不會進來。
年朝夕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手掌下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地跳動著。
她死而複生,得到的身體鮮活又真實。
她大概能猜得到,自己的死而複生,乃至於自己如今這副身體,多半是雁危行所為。
她醒來後第一次見到他便是在自己的墓前,雁危行一身沉重傷勢,記憶儘失。
這讓年朝夕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雁危行逆天而為將她死而複生的代價。
但如果是代價的話,這樣逆天而為的事情,又怎麼可能隻有這點兒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代價?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雁道君又付出了什麼?
年朝夕一時之間居然不敢去細想。
而這也是年朝夕這次刻意支開雁危行的理由。
他已經為她做得夠多的了,多到她這輩子可能都還不起了。
她對雁道君的信任超過了自己想象。
哪怕是在從前,她和牧允之他們關係最好的時候,她也從來沒這樣信任過一個人。
她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雁道君對自己是特彆的,已經不是“朋友”兩個字能概括的了的了。
自己可能這輩子都遇不到第二個像雁危行這樣的人了。
但她也同樣清醒的知道,一段關係想要維持的健康,本應是相互的,而不是一人單方麵付出,另一人單方麵的接受。
你投之以桃李,我報之以瓊瑤。
但她對雁危行卻太過依賴了。
這次的話……
雁道君啊,你既然已經將我帶回了人間,我如今孑然一身又沒什麼好回報你的,那麼這次便讓你看看,曾被認為是弱者的小城主和小戰神,是怎麼擁有和魔尊同歸於儘的勇氣和底氣的。
你做得夠多了,接下來該我了。
既然已經回到了人間,那麼這人間的魑魅魍魎,就一個也跑不掉。
年朝夕起身從窗前離開,盤腿坐在榻上,翻開了腦海中的《戰神圖譜》。
父親給她留的東西裡,有沒有涉及神魂的東西?
……
第二天年朝夕起床時,眼下都泛起了青黑。
魘兒從天剛蒙蒙亮起就在外麵等她,看到年朝夕的狀態之後嚇了一跳,擔憂道:“姑娘,你沒事吧?”
年朝夕擺了擺手:“沒事,隻不過後半夜睡不著罷了。”
當然睡不著,她也沒想到戰神圖譜裡記載的東西有這麼多,她翻了整整半夜,連十分之一都沒看完。
魘兒臉上憂慮不減。
年朝夕問她:“雁道君呢?”
往常她若是當著魘兒的麵先問雁危行如何如何,魘兒難免會吃醋的。
可是這一次,她卻隻抿了抿唇,說:“他後半夜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年朝夕皺了皺眉頭:“那我先去找他。”
說著她就要出去。
“姑娘。”魘兒從她身後叫住她。
年朝夕轉過頭:“怎麼了魘兒?”
魘兒看著自己姑娘純良的視線,勸她彆去的話硬生生說不出口。
總感覺自己如果說了,就是棒打鴛鴦的那個棒。
但不說又還是不爽。
最後她隻能看在昨天雁危行的表現上,勉強說服自己接受姑娘身邊可能會一直跟著這個人。
她氣壓低沉,渾身散發著“因為自家女兒喜歡所以我隻能勉強同意這門親事”的老父親氣息。
最終她隻能勉勉強強說:“那姑娘下山小心,還有五天接靈禮就到了,這兩天來大城的修士最多,魚龍混雜的,彆衝撞了姑娘。”
年朝夕笑著點頭:“我知道了。”
陽光燦爛的樣子。
於是魘兒周身的氣息更加灰敗了下來,看得年朝夕不明所以。
年朝夕在大城裡找到雁危行的時候,居然還連帶著看到了昨天的那個止劍宗長老秦驚月。
他們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碰上了,兩個人站在一起,氣氛居然還不錯的樣子。
年朝夕心裡好奇,便直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