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第一次看他人渡心魔劫。
聲勢浩大, 氣勢恐怖。
這個空間內的靈氣逐漸在他周身彙聚,幾乎要凝聚成風暴,將所有人都席卷進去。
雁危行隻看了一眼就立刻說:“淨妄, 布結界, 再這麼下去遲早整個佛宗的人都會注意到這裡。”
說完他立刻半攬著年朝夕後退, 一直後退到這個院子中和那說書人最遠的位置。
淨妄立刻上前,頂著狂躁的靈氣風暴布置結界。
那靈力風暴短時間內迅速擴大, 來勢洶洶, 激的淨妄幾乎睜不開眼, 生平第一次覺得接觸靈力居然也是這樣一件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風暴的風眼中,改頭換麵了的說書人緊閉眼睛, 麵容平靜, 唯有周身那節節攀升的威壓告訴著彆人他現在正經曆著什麼。
淨妄忍不住大聲吐槽:“佛爺我活了半輩子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事情,一個眼睛耳朵都不好使的說書人在我麵前變成了渡心魔劫的大佬?這什麼三流話本劇情?”
他艱難地布置下結界, 立刻後退, 眯著眼睛看了片刻,又道:“而且, 你們見過渡心魔劫們渡的這麼聲勢浩大的人嗎?”
魘兒被那風暴逼到了年朝夕身邊,聞言立刻搖了搖頭。
但年朝夕這輩子第一次見彆人渡心魔劫, 聞言懵逼道:“所以其他人渡心魔劫不是這樣的嗎?”
淨妄無力道:“小祖宗,心魔劫要是都這樣,你覺得按他這心魔劫的威力修真界有幾個人能活下來?彆人破心魔劫可能連動靜都沒有, 他這都快趕上人家飛升的動靜了。”
趕上飛升的動靜不過是一個誇張的說法, 但這人心魔劫的威力絕對不容小覷。
因為淨妄也快被逼的無處可去了。
他們這整個院子, 一個月見城實際掌權者魘姑姑,一個曾經的佛宗佛子現在的小長老,硬生生被逼得擠在了一個角落, 人高馬大的淨妄學著小鳥依人的樣子蜷縮在雁危行身後躲避風暴。
雁危行:“……”
他感受著伸手那矯揉做作地抓著他衣擺的手,莫名反胃,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被他護在懷裡的年朝夕,這才緩了過來一般。
他臉色鐵青道:“禿驢,你滾,自己找地方待著去。”
淨妄拽著他的衣擺輕輕搖了搖,語氣卻斬釘截鐵道:“我不!”
雁危行語氣恐怖:“那就彆對我的衣服動手動腳,你要躲留給我老老實實地躲好!”
淨妄立刻乖巧,毫不留戀的鬆開了他的衣擺,在雁危行身後蹲好。
旁觀的魘兒驚呆了。
她自覺一把年紀了沒好意思往人身後藏,而且她總要在雁危行麵前留幾分麵子,萬一日後雁危行欺負自家姑娘了她也好當姑娘的靠山,讓這人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一直頂在前麵硬抗風暴苦苦撐著。
但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嗎?
魘兒大受震撼,恍恍惚惚。
正在此時,風暴再次狂暴起來,四個人中唯一一個從頭到尾注意著那說書人,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鬥嘴上的年朝夕立刻察覺,當即道:“雁危行!”
雁危行立刻伸手,半透明的屏障在四人身前半米處撐開,擋住了那狂躁的靈力風暴。
所有人的壓力都頓時一鬆。
魘兒放下了手,忍不住道:“他這不像是在單純的渡心魔劫,他這應當是卡在了心魔劫上好多年,身軀因心魔的緣故一直是凡人之軀,但修為卻一直在漲,一朝突破心魔劫修為便也壓製不住,連帶著提升了境界。”
於是這才有了這般聲勢浩大的心魔劫。
說著她忍不住問道:“這人到底卡在了心魔劫上多少年?”
沒有人回答她,但年朝夕卻在心裡想起了他口中的那個故事。
父親給了自己一心當鐵匠的下屬一句稱讚,破了下屬少年時的不甘和執念,那執念是身為鐵匠卻打不出一把合手兵器的無力。
年朝夕在說書人的故事裡點破了故事中兄長的迷茫,那迷茫是妹妹和妹夫接連身死後,留下的那個人對自己道途的質疑。
被困心魔劫的人所作所為都是心魔的映射,正如父親手下那因少年時的不甘日複一日當著鐵匠的下屬。
如今這人被困說書人的凡人之軀中,日複一日的重複著他人和自己的故事,又是想從局外人口中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年朝夕有理由相信說書人口中的那個故事便是他自己所經曆過的人生,而那故事中的兄長,便是他自己。
故事中提及的那個亂世,是三百多年前的那場正魔之戰嗎?
畢竟除了那場持續了近百年的混戰,年朝夕還沒聽說過自那之後正魔之間爆發過什麼大規模的衝突。
但如果這說書人是從那個時候就被困心魔劫的,那他如今少說也蹉跎了三百年,當了三百年的凡人,積累了三百年的修為。
不……等等!
如果他故事裡的那個亂世真的是指三百年前的正魔之戰的話,那他故事裡那個以身殉道結束亂世的妹夫……
三百年前一身獨戰十二尊魔最終和他們同歸於儘的人是自己父親啊!
以身殉道結束亂世的是她爹!
那故事裡那個妹妹和兄長……
年朝夕整個人都快石化了。
她就說這故事為什麼這麼熟悉。
在亂世之中以自身的實力拉起屬於自己的實力,從少到多、由弱到強,最終成為正魔之戰上的中流砥柱,最後以身殉道結束亂世,這是自己父親拿的劇本啊!
還有故事中的妹妹。
曾是丈夫的左右手,最終難產而亡,留下一個病弱的嬰孩。
這分明是……她的母親。
年朝夕從來沒見過自己母親,她甚至連母親的墓都沒見到過。
父親在她麵前也很少提及母親。
曾經她一度以為她的父母就像是古代那種沒有感情卻依舊因為種種原因成親的夫妻一樣,父親對母親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所以才從來不在她麵前提她。
後來她誤闖進了父親的書房,看到了父親從不被外人所知的一麵。
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戰神盤腿坐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小匣子,匣子裡滿滿的都是一封又一封的書信。
她好奇的去看,父親便拍了拍她的頭,說:“這是你母親寫給我的信。”
那時父親手裡正拿著一封展開的書信,上麵寫著短短一行字。
——中秋將至,望早歸家。
父親說:“這是最後一封,但我沒趕得及回來。”
這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麵前提及母親。
母親死後父親終生未再娶。
年朝夕腦海中一片混亂。
難產而亡,病弱的嬰孩。
他們家隻有母親的牌位,卻沒有母親的墓。
那說書人說,自己和妹夫打了一架,將妹妹帶回深山安葬。
似乎每一個細節都能對的上了,從前她注意到的細節幾乎和那說書人口中一模一樣,讓她不解的東西在說書人口中也有了解釋。
最開始她沒有意識到這個故事和她有什麼聯係,因為說書人的那故事主要集中在妹妹和兄長身上,但年朝夕很少聽到有關自己母親的事情,所以隻在聽到“妹夫”相關的故事時,覺得耳熟。
但如今一件事情能對得上,似乎件件都能對得上了。
年朝夕頭疼欲裂。
她的理智告訴她,若說書人的故事背景真的是在三百年前的話,那三百年前不可能有第二個平定亂世以身殉道的人,說書人口中的“妹夫”就是自己父親。
而且他若不是知情人的話,也不可能把母親的消息都對的這麼分毫不差。
故事中的妹夫是自己父親,妹妹是自己母親。
可年朝夕從未聽說過母親還有個兄長,自己還多了個舅舅啊!
這舅舅甚至還被困心魔劫近三百年。
年朝夕滿臉混亂的抬起頭,去看風暴眼中那個極有可能會是她“舅舅”的不知名修士。
那修士幾乎和改頭換麵也差不多,蒼老的麵容年輕下來之後,一張曾經讓年朝夕覺得熟悉的臉如今更加熟悉。
這張臉……
年朝夕一下子抓緊了雁危行的衣服,叫道:“雁道君……”
“嗯?”雁危行低下頭看。
年朝夕微微張口,想說出自己那個驚人的猜測。
而正在此時,風暴眼中的人突然睜開了眼。
心魔劫……破了。
霎時間,一股精純而帶有衝擊性的靈力從那說書人身上爆發出來,離得最近的菩提樹首先受到衝擊,受到精純靈力的洗禮,半死不活的菩提樹轉瞬間枝繁葉茂,但片刻之後,那菩提樹又因為承受不住過於精純的靈力,瞬間由繁榮到枯萎。
生死枯榮一瞬間。
下一刻,那幾乎讓人覺得有壓迫性的精純靈力瞬間到了年朝夕他們麵前。
雁危行的防護法訣能抵擋得住風暴,但這精純的靈力並不傷人,也沒有攻擊性,反而抵擋不住。
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大量的精純靈力瞬間湧入了四人身體中。
年朝夕如今在四人中修為最低,而且剛剛複生,神魂不穩。
她根本無法承受過多的靈力。
幾乎是在靈力湧入身體的一瞬間,過於精純的靈力引動丹田,經脈瘋狂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