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妍猛然抬起頭,看向了牧允之。
曾經無話不說的兩個人,如今都想置彼此於死地。
台下,年朝夕正麵無表情的看著時態的發展,突然之間就被自己的舅舅捉住了手臂。
舅舅麵色鐵青道:“你父親還收養了這麼一個養女?怎麼,我妹子生的閨女配不上他女兒的身份嗎?”
年朝夕被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這裡還有個親舅舅,聽到什麼養女的鐵定會炸。
她連忙道:“父親也不是自願收的,她是父親下屬的女兒,父母皆戰死,臨死前拉著父親的手說讓父親收留他們唯一的女兒,父親肯定不能置之不理的。”
秦擲風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但仍舊冷哼了一聲,冷冷地看著金蓮上的人。
年朝夕也看了過去。
她心裡明白,如果沒有鄔妍的父母戰死之際親自相求,父親絕對不會收養什麼養女。
但那對夫妻愛重自己的女兒,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為自己的女兒求一個好去處。
鄔妍成為戰神養女,源於一對夫妻的愛女之心。
但是鄔妍沉溺於戰神之女的身份之中,又可還記得自己有這樣愛過她的父母?
台下,議論聲漸漸淡去,最開始開口問鄔妍的那個人輕笑一聲,道:“牧允之曾背叛小戰神,但你也是和他狼狽為奸的那個人,你這樣的身份,請問仙子,我等該如何信你?”
鄔妍沉默片刻,突然輕笑一聲:“我這樣的身份……”
下一刻,她麵無表情道:“我這樣的身份,你們不是更該相信我的話嗎?畢竟……”
她看向了牧允之,淡淡道:“他當年就是為了我才和小戰神反目成仇的,你們不都這麼認為的嗎?他能為了我反目成仇自己的未婚妻,那我知道他的秘密又有什麼奇怪的?隻不過當年他和小戰神反目成仇了,如今又和我反目成仇了而已。”
話音落下,眾人麵麵相覷,將信將疑。
但鄔妍和牧允之知道,隻這麼一丁點兒將信將疑,便足以讓人冒險出手。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人厲聲道:“牧允之!你真的奪了小戰神的戰神圖譜?”
牧允之看了過去。
一個無名之輩,臉上帶著貪婪的急切。
他冷笑一聲,直接提劍揮手,一縷劍氣直衝那人而去,擦著他的發頂,削斷了他的發冠。
那人猛地後退,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牧允之不急不緩地放下劍,冷漠道:“你又是誰,也敢和我說話。”
那人身旁立刻有人扶住他,冷聲道:“牧允之,這裡是接靈禮,你也敢動手?”
牧允之淡淡道:“他敢出言不遜,我為什麼不敢動手呢?”
說著,他看向了鄔妍,平靜道:“你說對不對,鄔妍?”
鄔妍被他的視線看得渾身一顫,畏懼般的後退了一步。
牧允之見狀便輕笑一聲,淡淡道:“你害怕嗎?害怕又為什麼要說謊?”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刺激到了鄔妍,她突然癲狂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厲聲道:“我說謊?我哪裡說了謊?兩百年前,我說自己是戰神之女,我說謊了嗎?我說年朝夕不喜歡我,我說謊了嗎?我說我會一輩子對你們好,我說謊了嗎?那時候你們明明都信了,你們都信了!為什麼年朝夕一死,我說的一切在你們嘴裡就都變成了謊言!”
她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冷冷道:“是你們告訴我那些都是對的,所以我做了,而今,又是你們告訴我我做的一切都是錯的!牧允之,你才是那個滿口謊言的人!”
牧允之看著她,沒有說話。
台下的人麵麵相覷。
片刻之後,鄔妍突然輕笑了一聲,淡淡道:“你覬覦小戰神手中的勢力,但小戰神不為你所用,於是你準備找一個聽話的人從她手中奪走戰神之女的身份和她所代表的勢力,哪個被選中的人就是身為養女的我,牧允之,我這句話說謊了嗎?”
牧允之麵色猛然沉了下來。
第一次聽聞這種齷齪的人頓時嘩然。
年朝夕已經對這種事情沒什麼感覺了,聽得麵無表情,但在她身邊,舅舅和雁道君齊刷刷的捏斷了椅子扶手。
年朝夕頓覺不好,眼疾手快的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們,這才沒讓這兩個人當場衝出去揍人!
“冷靜!冷靜!”年朝夕滿頭大汗。
“都過去了!那牧允之什麼便宜都沒從我手中討到,我會是那種看著彆人算計我的人嗎?”
她一邊拉著雁道君他們,一邊抬頭去看金蓮之上的鄔妍。
她似乎很滿意這句話造成的效果,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微笑,淡淡道:“所以,我有哪裡說了謊呢?你牧允之能狠得下心算計自己的未婚妻,怎麼會狠不下心從她手裡奪走戰神圖譜?戰神圖譜,就在你手裡!”
如果說剛開始隻有三成人信鄔妍的話,現在最起碼有六成人信了這話。
人群瞬間躁動了起來。
年朝夕看著她,若有所思。
她覺得鄔妍是想和牧允之同歸於儘。
她以謊言給牧允之挖下了坑,同時也相當於自爆了自己,若是事後沒人保她的話,無數人會要她的命,更有無數人想從她嘴裡撬出關於戰神圖譜更詳細的消息。
而牧允之畢竟勢力龐大,哪怕是被圍攻也能撐上一段時間,今日之後最危險的反而是她自己。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牧允之到底是做了什麼,能讓鄔妍恨他恨成這樣?
此時此刻,許多人幾乎都默認了戰神圖譜就在牧允之身上,正一疊聲的逼問著他戰神圖譜的下落。
有想知道真相的人逼問他是否設計欺詐了小戰神,有想要戰神圖譜的人直接讓他交出戰神圖譜來。
牧允之的下屬圍在他身前,擋住麵色冷冷的牧允之。
牧允之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年朝夕皺了皺眉頭,移開了視線。
正在此時,她突然覺得不對。
等等,這裡是接靈禮,接下來本該是佛子講經,但是現在佛子……
年朝夕猛然看了過去!
她這時候才發現,從頭到尾,佛子根本沒出過聲,更沒有出麵製止過。
他站在玉台之上,麵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憫人。
而到了現在,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輕笑一聲,開口道:“諸位,請聽貧僧一言。”
喧鬨的人群下意識地安靜了下來。
佛子的聲音如流水一般傳來:“現在是接靈禮,諸位可否給貧僧一個麵子,一切恩怨,等接靈禮後再行解決?”
他話音落下,台下突然響起禪杖聲,一個胡須雪白的老僧踏著金蓮走上了玉台。
那是佛宗主持。
老僧比佛子要不客氣的多。
他禪杖輕扣地麵,一聲輕響震蕩。
輕響聲中,他淡淡道:“諸位有什麼恩怨,大可自行出去解決,有誰敢在接靈禮上動手,一律視為與我佛宗為敵。”
他看了一眼鄔妍,淡淡道:“執法僧,給這位女施主一個位置。”
等在台下的執法僧立刻上前,將鄔妍強壓在台下的一個位置之上。
明顯是不準備讓她就這麼離開。
佛子衝主持行禮:“師伯。”
主持衝他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一些:“淨釋,開始講經吧。”
於是一場血案就這麼被強壓了下來。
但他們能在接靈禮上壓下來,出了接靈禮呢?
牧允之他……終究難逃一劫。
年朝夕淡淡的收回了視線。
佛子就這麼在眾人的心緒不寧中開始了講經。
而消失已久,錯過了整場熱鬨的淨妄在講經開始的那一刻,終於悄無聲息的回來了。
他不引人注目的在年朝夕他們身邊落座,年朝夕低聲道:“和尚,你可錯過了好大一場熱鬨。”
那和尚沒說話,嗑了個瓜子,卻突然道:“那小城主做好準備,接下來估計還會有一場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