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已成,沒有生機。
但他也不在意,他怕自己遺忘,於是先在自己的神魂上刻下了兮兮的名字。
然後他帶著兮兮的身體,來到了兮兮的墓前,親手剖出了半顆心臟放進她胸膛。
於是,生機已具。
那一瞬間,那雙身體的眼睛修煉有了光彩。
也是那一瞬間,雁危行冥冥之中察覺到了兮兮靈魂的回歸。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兮兮的存在。
她的神魂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而現在,他把她找回來了。
親手剖心之痛,痛不欲生。
那時此刻,也隻有這種痛才能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著那雙逐漸靈動的眼睛,感知著兮兮靈魂的回歸,長久繃緊的心弦猛然一鬆。
疼痛感合著疲憊感鋪天蓋地,一瞬間淹沒了他。
昏迷之前,他想,他這麼狼狽,也不知道兮兮還能不能認出他。
他又想,若是將她的名字刻進神魂都沒有用,他依舊忘了她該怎麼辦?
千萬種念頭,千萬種煩惱,都是關於她。
最後這些念頭隻變成一句話。
兮兮,我終於找到你了。
雁危行猛然睜開了眼睛,雙目之中已經不帶半分迷茫之色。
這是他從幻境中清醒過來的最快的一次。
惡蛟甚至忍不住想,下一次,他還能控製得住這人嗎?
或者說,它還有下一次嗎?
但它已經來不及想了,因為雁危行已經攻了過來。
而它脫離了軀體,沒有軀體供應生機,又沒有活人的生機供養它,它知道,自己再拿他沒辦法的話……
但是他……
惡蛟突然發出了人聲。
它冷笑道:“你現在隻剩下了半顆心,你殺不了我的,除非,你想和我同歸於儘?”
雁危行沒有說話,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惡蛟又道:“那個封印我的人,你很喜歡她吧,既然心有牽掛,你又何必非要和我掙個魚死網破?我可以承諾不對她出手,她對我的封印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如此一來,不妨你我各退一步……”
它用上了幻境中堪破人心的技巧,聲音中充滿了蠱惑。
但它尚未說完,一個聲音突然清清亮亮的傳來,打斷了它所有的算盤。
“誰要和你一個畜生同歸於儘?你又配和誰講條件!”
惡蛟的臉色徒然難看了下來!
而下一刻,年朝夕突然出現在了雁危行伸手,一手按住雁危行的肩膀,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們不和畜生做交易。”
雁危行渾身肌肉下意識的緊繃,又緩緩放鬆了下來。
他緊盯著惡蛟,沒有回頭,卻抿了抿唇,不讚同地說:“兮兮,你不該來的。”
年朝夕皮了一下:“那我來了,你會打我嗎?”
雁危行:“……”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此時此刻,什麼惡蛟的威脅,什麼同歸於儘,通通被二人拋諸腦後。
惡蛟霎時間勃然大怒,不管不顧的朝年朝夕衝了過來。
雁危行神情猛地冷了下來,反手一劍將其擊退。
而就在他要收回劍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握住了他握劍的那隻手。
是年朝夕。
雁危行霎時渾身緊繃。
年朝夕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突然問道:“雁道君,那失去的一半心臟,對你的影響有多大。”
雁危行聞言心中一緊,抿著唇道:“我能殺了它。”不會因為缺了一半心臟而變得沒用,我依舊能保護你。
年朝夕像是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一般,又問道:“若是那一半心臟回來,你對它又有多少把握?”
而這次,雁危行還沒說話,那惡蛟突然哈哈大笑。
它惡意地說:“若是他那一半心臟回來了,自然能全盛,所以,快啊,把他的心臟還給他,他就是因為你才朝弱的……”
它話沒說完,雁危行猛然爆發出驚人的殺氣:“你該死!”
右手被年朝夕握著,他不敢動,左手就猛然揮出一道驚人的劍氣。
惡蛟立刻躲開。
但年朝夕反而沒有什麼動怒的神情。
她等年朝夕動完手,這才淡淡道:“我看未必。”
還未等惡蛟疑惑,她突然靠近雁危行的耳邊,溫柔的吐息落在她耳側。
她緩緩道:“你的另一半心臟在我這裡,而我現在就在你身邊,可以和你握著同一把劍,也可以和你並肩作戰,雁道君,你覺得,我可以做你的另一半心臟,讓你從此圓滿嗎?”
那一刻,年朝夕那缺失了一半的心臟猛然一跳,恍然間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自己會錯了意。
做他的另一半心臟……
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雁危行張開了嘴,想問又不敢問。
年朝夕卻在此時,突然側頭親了親他的臉頰。
她說:“你既然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語氣蠻橫到仿佛山大王挑選壓寨夫人。
溫熱的觸感落在臉頰上。
雁危行覺得自己的反應從來沒這麼快過,他幾乎在一瞬間意識到了這是什麼。
那一刻,他心底的一根弦猛然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