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要把年朝夕帶去魔族之後,舅舅的反抗情緒十分激烈,年朝夕覺得那天如果不是宴席上被年朝夕邀請來的眾人還住在月見城沒走,舅舅能把整個月見城給掀翻過來。
而自那天之後雁危行就也再沒提過“魔後”之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來就是在開玩笑。
但不管他是不是在開玩笑,聽到“魔後”這個詞的年朝夕這才漸漸反應過來,雁危行不止是雁危行,他還是個魔尊。
雖然這也太後知後覺了點兒,但這多半也與雁危行從來沒讓她看到過自己和魔族的牽扯有關。
他在她麵前,似乎永遠都是兩百年前的“雁道君”,而不是那個她偶然從魘兒口中才能聽說一星半點兒的所謂的將玄水河殺的染成紅色才提著劍踏上魔尊寶座的魔尊。
她試圖去想象隻身一人提著劍大開殺戒的雁危行是什麼樣子,然後她發覺自己想象不出來。
因為雁危行從來沒在她麵前流露出這樣的一麵。
理智上,她知道以人族的身份登上魔尊的寶座,失憶失蹤了快一年都讓魔族不敢出什麼亂子的人,肯定不會是她麵前的那個“雁道君”或者是舅舅麵前那個“受氣小媳婦”。
但情感上,她仍舊無法想象雁危行在魔族時是什麼模樣。
雁危行似乎從來都避免在她麵前提到魔族,也從來不提自己魔尊的身份,更忌諱在她麵前表現出不同的一麵。
為什麼?因為覺得她討厭魔族嗎?
是了,她的父親和十二尊魔同歸於儘,她自己和上任魔尊同歸於儘,怎麼想,她都不會是對魔族有什麼好感的樣子。
可是……
可是那個人是雁危行啊。
年朝夕想著自己死後雁危行在整個人族空找了五十年找不到任何複活她的希望,最後隻能踏入魔族的情景,一時間心裡十分的不是滋味。
淨妄曾經說過,他決定要去魔族之前,沒有和任何人說,隻在臨走之前找到了他,將自己的劍托付給他。
當時淨妄快五十年沒見過他了,雁危行在修真界找了五十年複活年朝夕的方法,他就在修真界找了五十年的他。
他一朝主動出現在淨妄麵前,淨妄恨不得破口大罵。
但是他找到淨妄卻是為了托付自己的劍。
有那麼一瞬間,淨妄險些以為雁危行是終於撐不下去了,想一死了之。
要不然的話,什麼情況下還能讓一個劍修把自己半身的本命劍托付給彆人?
淨妄又驚又怒,抓住他想罵醒他,雁危行卻隻是淡淡的說,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淨妄不信,問他為什麼突然把劍托付給他。
雁危行便平靜道,他要去一個地方,而在那個地方,他用不了它。
什麼地方能讓一個劍修用不了自己的本命劍呢?
淨妄想不到。
但他甚至都來不及追問,他匆匆便走了。
他隻來得及問他,你什麼時候來取你的劍。
雁危行腳步頓了頓,道,再說吧。
這麼一“再說”,就是整整一百多年。
在這一百多年裡,雁危行沒和任何人說過自己去了魔族。
還是後來,魔族新任魔尊又換了人的事情傳到了人族,淨妄終於覺得不對。
他匆匆趕往月見城找魘兒商議,又從魘兒那裡得知,這個新任魔族登基後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勒令整個魔族不許踏入人族的領地之內。
這下可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畢竟在年朝夕死後,整個魔族的大風向都是反攻人族一雪前恥,這些年來魔族對人族也是大戰爭沒有,小騷擾不斷,常常有魔修肆虐人族領地,整個修真界都緊繃著呢。
誰能想到新任魔尊的第一個命令居然是不許踏足人族?
這樣幾乎和整個魔族相背的命令,那個魔尊是怎麼當上魔尊的?他真的能當穩嗎?
魘兒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得這裡麵有詐,淨妄卻是當場心裡一涼,幾乎篤定了這個所謂的新任魔尊就是雁危行。
什麼地方會讓雁危行用不了自己的本命劍?除非他跑去了魔族。
隻有在魔族,長久的魔氣侵蝕,會讓一把靈劍墮落成魔劍。
所以,他才會特意跑過來一趟,把他的本命劍托付給他。
淨妄當時心都冷了。
因為他想到了雁危行為什麼去魔族,又為什麼當魔尊。
——人族如果沒有能將年朝夕複活的辦法,那魔族會沒有嗎?
但是,一個人族修士想要成為魔尊,雁危行,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再後來,在雁危行的那個命令之下,整個人族之內,魔修幾乎絕跡。
這反常的事情當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因為淨妄的緣故,魘兒知道了那人就是雁危行,而牧允之他們也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消息,知道了魔族的新任魔尊是雁危行。
後來,又陸陸續續有大宗門從其他渠道知道了魔尊的新任魔尊是個人族之事。
魔族的魔尊是個人族,而且從那道命令可以看出,這似乎還是個對人族有偏向的人族,而不是那種入魔之後整個人都墮落成魔的人修。
這對修真界來說是一件好事。
畢竟兩場大戰之後,兩邊都需要休養生息,誰都不想再來一場大戰了。
於是,破天荒的,有大宗門商議之後決定邀請魔尊一唔。
能釋放出對人族的友好信號,所有人都覺得這位新任魔尊本來就是打的和人族和平共處的主意,可沒想到,這對雙方都有利無害的邀請居然被拒絕了。
這突如其來的拒絕讓所有人都覺得魔尊是變卦了,可沒想到那之後,魔族依舊是恪守著那道命令,被死死限製在魔族之內,不曾踏足人族一步。
而至今也沒人知道那個當了魔尊的人族修士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