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一行人從濟雲寺回京的時候,已近黃昏。
城外暴/動之處,鄭國公便已經命人去濟雲寺中送了消息,讓他們暫緩回城,等到鬨事的亂民被全部鎮壓下來之後,柳老夫人和鄭家三人,才在鄭國公親自帶著去濟雲寺的一行侍衛保護之下回京。
馬車途徑城門口時,城外已經看不到白日騷動時的模樣。
白天城外的亂民被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除了被抓了一部分外全部被後來趕來的戍衛營的人接管,隻有官道上那些未乾的血跡,和不遠處城門口多了近兩倍的守衛,讓人能感覺到氣氛的凝滯。
出入城門時,盤查的人比平日嚴格了很多,即使是鄭國公府的馬車,那些人也奉命將溫家、鄭家,連帶著一乾仆從全部盤查了一次,最後才放行。
馬車在城中行走之時,還能感覺到與往日不同的冷清,原本往日入城便能聽到的叫賣聲幾乎沒有,而城門附近的鋪子也都大門緊閉,門前到處可見倒塌的攤子和物什,一片淩亂,周遭更是隻能看到穿著盔甲巡邏的守衛,不見行人。
柳老夫人看著車外的情形,幾乎能想見到白日裡到底有多亂,她放下車簾後看著鄭國公問道:“如慧母女,還有馮家丫頭怎麼樣,她們可有受傷?”
“母親放心,她們都沒事。”
鄭國公在旁低聲道:“白日難民暴/動之初,她們就已經進了城,並沒有被牽扯到這次事情裡,郭家母女受了些驚嚇,而馮喬當時便被馮蘄州帶走,也沒被人傷著。”
柳老夫人聽到鄭國公提起馮蘄州時,臉色有瞬間的變化,她攥緊了掌心驀的出聲道:“馮蘄州回京了?”
“他奉命南下調查臨安之事,聽聞那邊事情複雜,不少人都從中手腳,陛下好似有什麼要事急招他回京,據說是今天回才趕回來的,結果在城門處就恰逢遇到了馮喬和郭家一行人。”
鄭國公說話的時候不得不再次感歎郭家母女和馮喬運氣好,他聽當時守在城門處的人說,郭家一行人幾乎在入城之後,官道上便發生了暴/亂,在郭家身後的那些馬車和行人,幾乎都被那些被難民困在城外,等到巡防營和戍衛營的人趕到,將局麵控製下來時,幾乎人人都受了傷。
那些人中,不僅僅有城中商戶和進出的百姓,還有幾家朝中官員家眷,摔傷手腳的都算是輕的,其中還有一家的人因為一時心軟,錯估了那些餓瘋的人有多可怕,給了那些難民發放了吃食,結果在那些幾乎紅了眼的人衝上去掀翻馬車的時候,被搶儘了車中財物不說,而搶奪之中那原本車中的婦人更是被人扯破了衣裳,等到巡防營的人趕到時,那人衣衫淩亂幾近赤/裸。
那些人雖然被救,卻也丟儘了臉麵,回城後不久,就有消息說那馬車中的婦人回府之後被婆母羞辱,一時想不開投了繯。
鄭國公說話時候有些唏噓:“好在她們當時趕得快入了城,否則還不知道會鬨出什麼事情來。”
若是郭家母女和馮喬落到那婦人的下場,恐怕京中真得翻了天不可。
柳老夫人聽著鄭國公說著白日那場暴/動,幾乎能想象得到當時的場麵,她曆經世事,遠比旁人要知道的多的多,那些後宅婦人怎能體會到當人餓到了極致,被逼到一無所有,再也沒有後路可退的時候會有多瘋狂。
那種絕望,痛苦,即使是死也要拉著人一起下地獄的陰狠,她曾經親身體驗過那種如夢魘般終生忘不掉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