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原本輕閉的眼猛然睜開,黑色瞳眸精光瀲灩,伴隨著信鴿落在窗前小幾上,曆封決立刻坐起了身,顯得有些急迫地取下了信鴿腳上的小筒。
——此時距離白初斂失去聯係已經第八日。
曆封決小心翼翼展開那信件,隨後發現那不過是一角玉虛派門派服碎布,上麵用的血水淩亂書寫……信件入眼第一個字,發現不是白初斂的字時,他心中已然“咯噔”一下,再耐著性子看完信上內容,他隻恨不得今天從未醒來,以至從未收到過任何信件。
那碎布上隻有短短數字——
【師父被困淮安赤月教分壇,速支援。】
卻足以叫人身心俱滅般震動。
“哐”地一聲巨響,把原本小心翼翼守在外麵的侍琴嚇了一跳!
偷偷摸摸伸腦袋去看,侍琴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入玉虛派以來,他從未看見曆師兄怒紅雙眼,如此失態——
那原本好好擺在廂房內小茶幾,已在他手下四分五裂。
……
曆封決帶走了玉虛派所有十四歲以上弟子,玉虛派直接被挖空了一半,百來人浩浩蕩蕩下山,而他一馬當先生生跑死了兩匹千裡良駒,趕到淮安的時候,距離白毅寄出求救信隻過去兩日。
從玉虛派至江南淮安,四天四夜的路程被生生壓了一半。
曆封決到的時候,還沒進城門,光是身上那身玉虛派弟子的門服便受到了不小的禮遇——心急火燎趕到酒肆稍一打聽便得知,因為數日前,赤月教滅門蝶扇門引發各路江湖豪傑眾怒,玉虛派首當其衝,掌門白初斂率其弟子一人深入赤月教,當日,兩人手撕赤月教分壇一百八十多教眾,分壇壇主與赤月教左護法奉月皆被擊殺,最後因體力不支,被隨後趕到的右護法霍佑樘生擒……
霍佑樘挾持白初斂以及剩餘教眾極快退入赤月教早就設在淮安城下地宮,那兒易守難攻,等待總壇支援——
沒有拿到藏寶圖,他們不可能走。
隻是赤月教的勢力暫熄,城中恢複了往日的安寧,人們才知道原來玉虛派白初斂真有其人,且將他奉為英雄。
曆封決在蝶扇門遺址與玉虛派的人彙合,這才知道原來他派的那批人趕到的時候為時已晚,他們隻接到了渾身是血闖出來的白毅師弟,而赤月教地宮早已關閉,入門無法,隻能等武林盟的人來商量對策……畢竟人多力量大。
聽說白毅從地宮裡闖出來的時候已無人形,其他弟子門甚至不知道他第一時間給曆封決去了書信——
他們給曆封決的書信還在回玉虛派路上。
但是這些曆封決都不關心,推開白毅的房間門,他隻見少年抱劍蜷縮於床榻角落,目光盯著房間某個角落,雙目無神亦無焦距。
他頭發淩亂,衣服肮臟破爛,臉上的血早就結痂成了褐黑色,有些已經結塊掉落。
曆封決推門而入,他一動未動,甚至當曆封決走到他的麵前,他的睫毛都未曾抖動一下——
已然仿佛將自己與外界隔絕。
但這些曆封決都不在意。
在踏入房間的那一息,他大步走向白毅,於床前駐足,立穩,高大身影投下的陰影將原本陰暗的房間氣氛又更添黑暗。
“誰的主意?”
曆封決用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問,麵色陰沉,眼中仿佛有山雨欲來的壓抑。
“我的。”
“為何?”
“報仇。”
“他呢?”
“逼於無奈,與我同去。”
少年嗓音嘶啞至極。
而此時,立於床前的男人,拇指已經頂著刀鞘,刺耳聲音響起,腰間雪亮的碎星劍已堪堪露出一截鋒利刀刃,他麵無表情。
“最後一個問題,”曆封決問,“誰給你的膽子,扔下他一個人獨活歸來?”
“……師父說,赤月教已入地宮,外麵的防守會撤,早一日等來曆師叔,他便多一分活的希望。”少年的喉結艱難滾動了下,“他還說,我從不聽他的話,這一次,一定要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