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斂正欲躺下的動作一頓。
白毅將染了血的帕子扔進水盆裡,“啪”地一聲,而後盯著水麵的波紋道:“不然我下次還這樣。”
白初斂:“……”
白初斂愣神得功夫,少年已經彎腰端起水盆,走出去了。
……
白初斂趴了一會兒,沒聽見白毅回來,便打了個嗬欠真的有些困倦了——它都幾天沒睡覺了,方才也就是在馬背上窩在白毅懷裡囫圇睡了片刻,之後發生的事,件件都有些刺激,他也來不及睡。
現在周圍安靜下來,他就來了困意。
眯著眼半夢半醒也不知多久,他聽見外頭有人說了句“曆師叔回來了”,心中“哦豁”了一聲,心想:是閻王爺回來了。
一個冷臉徒弟就算了,再來個催命閻王,實在是頗為吃不消,白初斂乾脆腦袋一歪閉上眼,假裝暈倒過去,從未醒過。
沒過一會兒,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有兩人從外麵一前一後進來了,前麵那人步伐輕,武功高強,呼吸穩,身上還帶著汗液、血液以及塵土混雜的氣息,顯然是曆封決無誤;後一人兩腳走路一輕一重,腿有輕微不便,自然是白毅。
白初斂感覺曆封決得氣息靠近,緊接著眼皮外的光暗了下來,想必是男人靠近床頭看了他一眼:“還沒醒?”
白毅沉默了下,然後輕輕“嗯”了一聲——
顯然還帶了腦子,沒準備跟曆封決講一講方才發生在這個房間裡的故事。
“等你師父醒了,自己跪著跟他認錯,回玉虛派去刑堂領五十鞭。”曆封決毫不猶豫道,說著又掃了眼白初斂藏在被子下麵的右手,停頓了下,“五十鞭都輕了,真想打斷你的腿。”
白毅沒吱聲。
曆封決輕輕掀開白初斂身上的被子,冰冷的指尖伸過來,探了探白初斂右手經脈——是斷得徹底了,霍佑樘下手極狠,看著是沒有手下留情的。
他心中五味陳雜,除了想轉身一劍剁了白毅,內心也有自責,他若當時收到白初斂的救援信件便毫不猶豫直接下山……也許事情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地步。
不愧為玉虛派掌事,哪怕此刻心中便是驚濤駭浪,男人不過淺淺蹙眉,冷聲對身後人道:“你師父這右手不知還能不能用了。”
白毅沉默了下:“今後白毅便是師父的右手。”
垂眼盯著白初斂那張蒼白的臉,曆封決看也未看白毅,隻是再也忍不住眉間嘲弄意,嗤笑一聲,輕道:“你也配。”
這已是對玉虛派弟子向來和風細雨的曆師兄有些失控的表現了……白毅抬了抬眼皮子,卻沒有反駁。
隻是垂在身側握拳的雙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一絲絲情緒。
曆封決想了想,又道:“若你當真還有一絲絲良心,今後莫再做這些事……你師父是個死心眼,養你一個徒弟如養兒子,總想著萬事要你自己摔疼方才長記性,卻又狠不下心真的任你去摔,你下次還要這樣,他還會去的。”
當曆封決說到“下次”的時候,白毅的麵色變得蒼白了些。
曆封決說上麵那番話的時候,盯著白毅的麵色,見他一瞬間麵色極其難看,就知道這次他是真的長了教訓——
白初斂這苦肉計乾得著實不錯。
若這次真的隻不過再剁了白毅本人右手,他也不一定會露出眼下這般,惡鬼聽了佛經似的表情。
曆封決看白毅這副模樣,心中稍寬,轉瞬又自私地覺得厭煩,遂擰開頭,不看了。
“外頭那個蝶扇門的小丫頭片子呢?”曆封決又問。
“什麼?”白毅冷漠反問。
“我聽其他弟子言道你們關係親密,如今她成了孤兒,又與你有相同遭遇……”曆封決近乎有些故意地說,“我玉虛派也不是見死不救,蝶扇門滅門在眼皮子底下,他們的遺孤我們自然理應善後。”
“誰跟你說的我們關係親密?”
“大家都這麼說啊,不是麼?”
“不是。”
“害什麼臊啊,年紀到了有個思慕對象很正常,你還能賴在你師父身邊一輩子麼?”
怎麼不能?
“……”白毅抿了抿唇,露出了一絲絲不耐的表情,“所以呢?”
“不若你把她收作弟子,名正言順帶回玉虛派。”
白毅聞言,甚至都懶得理曆封決了,下意識看向趴在床上挺屍的白初斂——
一眼便看見曆封決身後,那“陷入昏迷”之人,左手食指跳動了下:一副忍耐不住想要暴起發飆的模樣。
“我答應了師父,若非他點頭,絕不私自收徒。”白毅冷冷道,“曆師叔若缺徒弟,不妨自己收了去,聽說您座下還不曾有過親傳弟子。”
曆封決輕笑一聲,笑聲裡,有些挑釁成分。
他轉身,伸手拍了拍床邊,衝閉眼挺屍那人淡淡道:“火都燒到自己身上了還裝暈麼,非要看我和你徒弟打起來就開心了——起來,再裝便將你打包送給丐幫,隻有他們管廢品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