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裡被這樣擺弄,白初斂早就醒了,今兒他卻沒有。
白毅趴在床頭盯著他的睡顏肆無忌憚地看了一會兒,最後目光還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唇上——
就像是從來沒有吃過葷的人突然開了禁,從此心心念念,每一分每一息,腦子裡都是把那入口即化般的柔軟含在嘴裡的快樂。
白毅垂眼遮去眼中翻滾的各種黑暗念頭,一隻手稍稍支起身子,湊了過去,於是稀碎的吻便落在那沉睡人的眉間,鼻尖,還有唇瓣上。
他知道,白初斂若是醒著,是決計不讓他這樣的。
可是他偏要。
……
白初斂睡得渾渾噩噩,便又陷入了一個夢魘裡。
內容極其狗血。
他夢到之前那個夢境的一些詳細細節,時間點好像是白初斂的生日宴,幾年未見。已成武林盟新主人的徒弟駁了他想要吃魚的邀請。
白初斂那個氣,為師替你上刀山,下油鍋,讓你白盟主做條魚委屈你了麼?
師父覺得很是傷情,便也將傷情寫在臉上,而人心都是肉做的,白毅也沒有壞到鐵石心腸,更何況,師父還是他年少時期心中的白月光——
宴席完畢,一番鬨騰之後白初斂去了白峰山,在那緬懷逝去的師徒情誼和自己的少男心……
然後白毅就追來了。
此時,已經被師父還高半個腦袋的白盟主見師父衣衫單薄立於一片白茫茫雪地之中,解下了身上的白狐裘披在他的肩上……這姿勢從後麵看,就像是他將師父攏入懷中一般。
哪怕是在夢裡,白初斂仿佛都能感覺到身後人身上傳來的溫度,瞬間驅散了身體的寒冷……嗯,廢話,冰天雪地的,穿得又單薄,能不冷麼?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兩人看似相依偎的姿勢,被後麵趕來找白毅的顧念清看見了。
顧念清從那鐵鎖落地便露出了震驚又傷心的眼神,大雪紛飛裡,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圍場弓箭下的小鹿——
她確實長得很好看,這樣的表情做起來,也分外楚楚可憐。
她轉身跑了,白毅猶豫了下,去追了。
身後的溫度一離開,白初斂立刻感覺到刺骨寒冷入侵,他拉扯了下身上的白狐裘,跟著兩人而去,然後在白峰山的子峰,他看見白毅低著頭,將顧念清納入懷中。
顧念清墊著腳去吻他,白毅躲了躲,但是沒躲過。
兩人的唇瓣貼在一起,顧念清就像是白毅舔吻白初斂那般舔他的唇瓣,小心翼翼的,像小狗。
兩人相擁吻得熱鬨,白初斂在看見白毅張嘴伸出舌尖勾住懷中人舌尖的一瞬間,心如墜冰涯直下,卻在這時,看見被白毅緊緊擁著腰攔在懷中親吻的人臉一側轉過來——
居然是他白初斂的臉。
……………………………………我去你娘的。
白初斂被驚醒了。
一睜眼,發現,什麼都是假的,心中燒心的窩火是真的,身體體寒也是真的,那所謂的“身後人身上傳來的溫度”,卻是懷中的湯婆子。
白初斂:“……”
可以。
氣昏過去。
從床上爬起來,自己支棱著左手一番梳洗,又叫門外守著的小弟子給自己隨意挽發……坐在銅鏡前,白初斂鼻子不是鼻子地問身後的小弟子:“你白毅師弟呢?”
還他娘哄人說他守在門前,轉個頭鬼影子都不見了。
“同顧家小娘子入了密室尋藏寶圖,說是早些找到,好早些回玉虛派。”
身後給白初斂挽發的男弟子回答,白初斂看了他一眼,發現是上次在客棧扶了自己一把還被白毅嫌棄的那個弟子,叫陸子澄。
“找了幾日了?”
“今日開始找的。”
“咦。”
“掌門怎麼了?”
“……沒事。”
白初斂想的是,他以為幾日前顧念清就該指點密室的入口開始尋找藏寶圖,怎麼等他都被救回來了,才“想起”密室入口在哪?
此時,大約是感覺到了來自掌門關愛的目光,陸子涵下意識地抬頭,卻不料這一抬眼,先看見的便是掌門衣衫半解,鬆鬆披掛在身,前頭坦露的大片好風光。
心中咯噔一下,無辜的弟子瞬間漲紅了一張俊臉。
突然想到蘇鹽鹽,有些悟了為什麼這些年,曆師兄一直便打發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小師弟或者小師妹去伺候白初斂日常起居——
他們這些對那方麵□□稍微懂了事的,確實是不行。
“掌門,”陸子澄清咳一聲,“再穿件外袍吧,仔細著涼。”
白初斂“噢”了聲,待他挽發完,便又批了件外袍,往外走去要去找白毅看看他們在搞什麼鬼。
令白初斂有些意外的是,屋外很是熱鬨。
畢竟曆封決掏空了半拉玉虛派,如今屋外人來人往,細語交談入耳不絕……隻是來往的全部都是身著玉虛派門服弟子,他們忙碌著洗涮地板上,牆壁上濺上的血液,還要替蝶扇門百來號人入土為安。
白初斂心想,我們怎麼就順理成章成了替人安排後事,擦屁股的那個。
這麼想著,他在陸子涵的領路下,前往蝶扇門密室所在——
聽說顧念清年紀尚幼,顧德凱尚未與她說蝶扇門密室之下的東西,如今她也隻不過大概知道入口,下到密室,要找東西,還得慢慢來。
………………白掌門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如何冷心冷肺地逼迫人家交出藏寶圖。
隻聽說白毅和顧念清單獨下的密室,就直接站起來了。
轉眼到了密室門前,那是一口古井,聽說蝶扇門密室入口便在古井往下幾尺的井壁一側。
正是晌午要用午膳的時候,根據門人回報,白毅他們莫約這時候也該上來了,地下密室不常開啟,人在裡麵待久了怕要出問題,所以他們總是一陣陣下的。
白初斂倚靠在井口外,屋簷下的回廊柱邊等了一會兒。
大約一刻鐘後聽見了不遠處地下入口傳來動靜,他將視線從碧藍青空收回,一眼便看見白毅先手腳靈活地爬了出來。
他先跳出來,大約是沒想到白初斂醒了,也沒看見他,隻是停在井口邊上停頓了下,這才轉身探身往井口裡望——
望了兩眼,他微微蹙眉,而後一隻手撐在井邊,另外一隻手伸過去,拉住了從下麵探出來的另外一隻纖細白嫩的手。
兩隻手緊扣,少年微一個收力,將一麵色蒼白看著有些虛弱的小姑娘拽了上來。
白初斂挑眉,目光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夢中那一幕,又瞬間入了腦子。
“白毅。”
他懶洋洋地叫了聲。
滿意地看見少年一愣,放開了顧念清的手,擰過頭看過來時,那雙沉黑的眸子裡瞬間像是染上了頭頂陽光撒下的稀碎的光。
白初斂挑了挑唇角:“我手疼。”
白毅麵色一緊,笑意瞬間消失了,快步走向白初斂,將身上的披肩摘了,批在他師父肩上。
“外麵風大,師父出來做什麼?”
“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瞎胡鬨。”
“我樂意看就看,你彆吼,吼得我手疼。”
“好,我不吼。”
師徒二人漸行漸遠。
留下院中石化眾人,收回目光又紛紛看向孤零零立於古井旁的顧家小娘子,心想:好想滅口啊,畢竟家醜不可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