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1 / 2)

三毒 青浼 10001 字 9個月前

回了玉虛派, 踏入山門的那一刻,山下的一切仿佛都沒發生過了。

白初斂板著臉站在高處, 看著下方千百弟子皆穿霧灰門派服, 齊齊叩拜,一眼望去, 他看不到白毅在哪,他就好像是掉入了人海中的一顆沙礫。

徒弟還是徒弟,師父還是師父。

那個前幾日壓著他在門板上又是調侃又是低聲認真說話的人就像是鏡花水月一場夢,帶著一點點春風特有的甜, 想起來的時候又是心頭一揪,有些辛酸。

白初斂用自己的一隻手換來了徒弟的乖順懂事, 那個總是昂著頭帶著一絲絲驕傲的少年被現實打了一巴掌後清醒過來……

人生在世, 果然什麼屁事都會發生, 所謂子債父償啊, 白初斂心中感慨萬分——

希望以後麵對玉籠果的時候,白毅能想起今日老父親的嘔心瀝血,大發慈悲把果子給他啃上一口,避免一口薄棺年紀輕輕翹辮子的悲劇。

介於心裡頭還有點彆扭。

白毅去閉關的那天白初斂甚至沒有去送他, 那天他難得起了個早,曆封決打發人來回報的時候,他正坐在自己那張熟悉的桌前用早膳, 早膳是一條魚, 加一碗白米飯。

好在沒有人質疑掌門為什麼大清早要用這個。

侍琴說白毅選了白峰山後的守劍閣閉關, 顧念清也跟著去了, 但是她沒能入守劍閣,而是住在守劍閣旁邊的聽雨居裡……聽雨居裡有一座小山,站在山上涼亭可以看見守劍閣的劍台。

侍琴說話的時候,白初斂正垂眼用筷子挑刺,聞言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他麵無表情地心想:這魚刺也太多了些,鹽也放得有點多。

用了早膳,白初斂到處走了一會兒散步消食,百無聊賴,又拿來之前曆封決送的那幅鑄劍圖紙來研究,認認真真地考慮了下劍柄處的寶石要用什麼質地,什麼顏色的比較好看……

一盞茶時間後,他頭疼地扔開圖紙,問給自己舔茶的蘇鹽鹽:“鹽鹽,本掌門這算不算天生勞碌命?”

鹽鹽:“?”

鹽鹽:“您說什麼?”

白初斂不再理這一臉荒謬的小丫頭,自顧自唉聲歎氣,覺得自己居然頗為閒不住了。

以前他賴在床上看書,能賴一天不起身,可是下山走了一趟之後,他就像從此變成了一個勤勞的人……以前無聊的時候還能發發脾氣,找找徒弟不痛快,現在他的出氣筒閉關去了,他就覺得非常寂寞。

人一寂寞就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白初斂把那鑄劍圖隨便卷了卷,去找曆封決去了。

曆封決當時正在和自己下棋,聽見白初斂風風火火闖進來他頭也沒抬,隻是手執一籽,淡淡一語道破:“你若是閒得慌,不若去藥閣看看那些弟子能不能配出緩解你身體毒性的藥,之前不是讀過些醫書麼,興許能派上用場。”

藥閣味道太重,白初斂才不願意去,更何況這種慢性毒見效很慢,很容易讓人對它掉以輕心隨便就忽略。

“要麼去幫翻找藏寶圖。”

“找到藏寶圖就能送顧念清下山麼?”

“……阿斂,”曆封決歎氣,“她隻是一個小姑娘。”

白初斂真的煩曆封決這種普度眾生的心態,這麼穩怎麼不去當和尚?當凡人注定就有個七情六欲,討厭就討厭了,還踏馬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白初斂的不以為然寫在臉上,伸手將曆封決下了一半的棋盤攪亂,問:“還有彆的事做嗎?”

曆封決手裡的那旗子還沒放下,看著白初斂出來搗亂的左手,將棋子扔到了他的手上:“《破碎虛空玉劍流》是陽性劍法,如果習得可能可以對你身體裡的毒有所緩解,你要不要試試?”

白初斂看向自己的左手。

他仿佛聽見了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

蝶扇門還是被滅門了。

白毅還是認識了顧念清。

顧念清還是成了白毅的小尾巴。

而他,哪怕之前想了一萬遍隻要不作死去碰《破碎虛空玉劍流》誰也不能拿他怎麼著,現在,這本劍譜似乎還是靜靜地躺在了他的麵前。

空氣中響起的無形啪啪聲,白初斂覺得自己的臉很疼。

命運的齒輪滾動著把他碾壓了個稀巴爛。

而此時,因為站在自己麵前的人過於沉默,曆封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張漂亮臉蛋上一陣紅一陣白,一副經不起挫折□□,又不甘於向命運屈服的倔強。

曆封決:“……”

曆封決:“不破不立。”

白初斂:“……”

雞毛的不破不立。

白初斂:“我不信,你就想哄我練劍。”

“我不是哄你,我是建議你。”

男人想了想又補充道——

“不接受拒絕回答的那種建議。”

……

春去秋來,轉眼半年。

中秋節那一天白初斂喝了點小酒,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右手毫無知覺,就像是彆人的手掛在了他的身上。

白初斂坐在床上茫然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然後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轉頭就跑去找曆封決撒潑。

當時曆封決在看賬本,白初斂衝進去,在侍琴和侍棋兩個小弟子驚恐的注視下,將書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它們劈裡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曆封決沒生氣,自打從山下回來後他的脾氣就變得非常好,這種動靜下他也隻是抬起頭看了一眼白初斂,勾了勾唇笑道:“越來越像小姑娘了,阿斂。”

白初斂卻沒心情跟他調侃,收了手,木著臉道:“我右手沒知覺了。”

看著曆封決唇邊的笑容消失,他心中有一種惡意的滿足感,於是頓了頓補充了句:“一點都沒有了。”

坐在桌子對麵的男人目光逐漸沉了下去,他放下了手中的書,走向白初斂時,屋中的原本待著的兩個小弟子已經不見了。

白初斂盯著走到自己身邊的男人:“顧家的藏寶圖找得怎麼樣了?”

沒有回答。

那就是不順利。

是的,半年前玉虛派幾乎把顧家密室裡帶回來的東西都翻遍了,並沒有找到所謂的藏寶圖在哪……大家已經開始懷疑藏寶圖到底存在不存在還是存在於彆的地方,問顧念清,這姑娘一問三不知。

“你不是說練《破碎虛空玉劍流》就可以緩解的嗎?”白初斂問,近乎於有些不近人情。

曆封決被他問得疲倦,他看向白初斂,見他歪著腦袋向自己提問的樣子——

二十來年,白初斂總是這樣,向他提出一切自己不會的問題,而他總能答得上來。

除了這一次。

被曆封決那雙沉默的瞳眸看得有些難受,白初斂自顧自微微蹙眉:“算了,反正也是剛開始練……可能是還沒練到真的能起效果吧。”

那本劍法不愧是玉虛派的奧義,他用了半年時間,隻把劍譜心法勉強能走一遍而已。

白初斂又開始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但是曆封決卻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白初斂叫他看得難受起來。

早知道就不來找師兄了,他一點安慰人的作用都沒有。

他在心裡默默地想。

然後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情緒,抬起左手拍了拍曆封決的肩:“算了,我跟你發脾氣有什麼用,都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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