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姬廉月坐了一會兒不耐煩了,就站起來鬨著要去佛堂找母妃,觀月帝揮揮手打發兒子滾蛋了,單獨留下霍顯談正事——
畢竟是玉虛派來的人,觀月帝對霍顯也是客氣的,隻有姬廉月覺得霍顯是個步步為營的弱氣萌新,處處需要他人照拂。
這邊。
姬廉月在佛堂尋到了正在抄經的宸妃。
宸妃母族姓秦,滿門武將,外祖父乃二朝猛將,如今年至五十依然率十萬鐵騎守衛北方邊境,阻北方邊外龜蠻族、毛坦族等數十大小部落入侵,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名,是北方邊境一道不倒的城牆……
話說回來,若非宸妃當年一朝入宮嫁給還是太子的皇帝,如今姬廉月這出眾長相怕也是鷹犬之輩其中一員。
宸妃自小馬背上長大,入宮之後依然開朗潑辣,深得觀月帝喜愛,是以當年乾出扭轉兒子性彆之事,也非其他人做起來那般驚世駭俗。
這般人物,卻是被姬廉月吃得死死的。
十歲之後,但凡姬廉月往她身邊一蹭,兩人誰也沒能走出姬廉月是個小公主的迷局,這會兒他把腦袋往宸妃膝蓋頭一放,軟綿綿地叫了聲“娘”,宸妃就放下了筆,戳戳他的額頭:“叫‘母妃’,越發沒規矩!”
“兒都嫁人啦,這聲‘娘’不是喊一聲少一聲麼!”姬廉月“謔”地坐起來,不高興地撅嘴,“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這會兒就要和我劃清界限了!”
姬廉月最擅長的就是撒潑打滾,自己教出來的孩子宸妃自己曉得,不同他鬥嘴,隻是拉著他說了些家長,又叮囑他對霍顯多忍讓。
對於宸妃說的話,姬廉月有些不以為然地翻白眼,他還不夠忍讓霍顯麼,不然昨晚他都該用折騰一下午的衣袖勒住他的脖子送他歸西了。
宸妃拉著他講夫妻相處。
講著講著話題就歪了,問他們圓房了沒。
姬廉月一口茶差點兒噴出來,回頭看了看身後佛堂的金身佛像,示意他這年輕佛主在上,咱們能談點健康的話題麼?
宸妃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健康的,藏傳佛教還是歡喜佛呢,拉著姬廉月一通問,姬廉月敵不過她,腦袋一低恨不得捂進裙子裡:“洞房那日有過一次。”
“就沒啦?”
“沒啦。”
宸妃恨鐵不成鋼地伸手戳他的腦袋。
姬廉月被他戳疼了:“有一次不錯了,乾什麼呀——”
“尋常男子剛成婚那會兒恨不得抱著嬌滴滴的新娘子死在床榻上,哪像你……你是不好看還是不夠嬌滴滴,就放著自己的駙馬在側院睡還心滿意足的!怎麼著,準備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日子?你們感情還能好?”
“細水長流——”
“細什麼細!”宸妃打斷他,“長年累月,駙馬爺可就到外頭交公糧去了!”
“哎喲我的娘唷,”姬廉月被戳得腦門都紅了,“您是不是入戲太深了啊,我在怎麼著也是個男兒身,他就算把公糧全交給我我也下不出一個蛋來……總不能讓人家霍顯絕後吧?!”
這點他想得其實是挺明白的,大不了以後把身邊的哪個女官開了臉,讓霍顯納妾然後生了孩子抱過來就完事了——
“你是不是瘋了!”宸妃快叫自己這傻孩子氣死了,“哪有把自己丈夫往外推的,你要不喜歡他你當初鬨什麼鬨按公主下降禮也非得嫁他不可——”
“……我要是打了讓霍顯絕後的打算他不得更恨我!”姬廉月道,“他現在還後悔洞房那一回呢!不然我給他下藥啊?”
宸妃直接伸手揍他。
姬廉月手臂上挨了兩巴掌,“噯噯”叫著躲:“總不能將人硬拖上床,兒子又打不過他……”
這話說得委屈。
宸妃一聽就想到這些年姬廉月被逼受的苦,眼圈一紅嚶嚶哭起來:“改日讓駙馬教你騎射吧,這些年不學的也好好補一補,順便增進夫妻感情……”
“免了,”姬廉月眉頭一皺,“馬臭得很。”
駙馬的臉能比馬還臭。
話一落手臂又挨了一巴掌。
姬廉月又沒個正經報喜不報憂跟宸妃聊了一會兒,到了晌午外頭人通報了聲,他這才告辭,到養心殿去找霍顯準備一塊兒回去。
……
姬廉月到了養心殿外,恰逢露台上紅鼓擊響,錦衣衛換職。
顧陽身著飛魚服,繡春刀,英姿挺拔站在養心殿門外,遠遠見了姬廉月衝他露出個哈巴狗似的燦爛笑容,姬廉月也同他笑。
“笑什麼?才剛剛擊鼓,換職人都沒到,嬉皮笑臉的像什麼話?”
從屋簷陰影下響起個無甚起伏的音調,一名身高八尺有餘,同樣著飛魚服,佩繡春刀的高大身影走出,那人與顧陽對視一眼,眉眼深邃嚴厲,顧陽立刻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吧下去。
“豐哥,我的親哥。”顧陽嘟囔著抱怨,“您在姬廉月跟前給我留點麵子,回頭他又同我們月娥笑話我,我這當哥哥的……”
一點麵子都沒有。
顧陽還沒說話,就被陸豐三根手指捏著肩膀拎出了崗位,隻見後者不動聲色往那崗上一站,便成了萬鬼莫近的雕像。
比鐘馗貼畫還好用那種。
“麵子都是自己掙的。”陸豐淡淡道。
顧陽不敢說話了。
姬廉月已經蹭了過來,不看顧陽,卻先看的陸豐,那水潤的眸子掃了眼棺材臉,眼珠子轉了一圈:“唷,陸指揮使。”
………………………………姬廉月沒成婚時,和顧陽等一乾錦衣衛鬨騰起來,最愛乾的就是挑釁指揮使大人,去他麵前唱唱《十八摸》或者學狗叫。
和顧月娥等一乾京中貴婦鬨騰起來,最愛乾的還是挑釁指揮使大人,隻不過不是唱《十八摸》而是往他身上扔個手帕,砸個香囊,遞個情書什麼的。
姬廉月寫給陸豐的情書都能湊本情詩冊子了。
這會兒姬廉月走進了,陸豐看了他一眼,眼珠子就挪回了原本的位置。
得了這一言難儘的一眼,姬廉月已經掛在顧陽肩膀上笑得花枝亂顫。
顧陽拍拍他的腰:“彆笑了,豐哥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你彆拖累我。”
姬廉月才不理他。就笑自己的。
這邊,霍顯聽見外麵的動靜,姬廉月那叫人掉三層雞皮疙瘩的笑聲最為凸顯,他拜彆觀月帝開門往外走,一眼就看見和顧陽黏在一起的姬廉月。
兩人見門一開,門後露出另一張俊俏的棺材臉,都愣了下,彼時,顧陽的手還放在姬廉月的腰上。
霍顯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淺淺蹙眉。
又飛快放開。
他有什麼好覺得不順眼的,畢竟這人強尚駙馬的事都乾得出來,同他講禮義廉恥,怕不是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