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廉月回到王府,管家站在門口接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隻當做沒有看見,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
一路進了屋,摘了鬥篷,又用帕子擦了臉,等下人端上了熱騰騰的早餐,他這才轉過身不急不慢地問管家:“隔壁的那位如何了?可有動靜?”
“昨晚回來,將軍似乎是遭了些罪,院子裡頭進進出出……”管家欲言又止。
姬廉月挑了挑眉,索性不問了,讓管家重新拿了鬥篷來,披著便到了隔壁。
此時天尚未完全亮起,雪子落在屋簷上發出稀碎的聲音,將軍府挑著燈籠,四下卻安安靜靜的,霍顯的屋子門口立了個女人。
姬廉月記憶中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見到穿女裝的謝三郎,卸了武裝點了胭脂,原來這也是一個有風情萬種的嬌女郎——
寒冷的空氣將她一張臉凍得有些蒼白,奸細的下巴隱藏在鬥篷的毛領中,她雙手死死地絞在一起,雙眼有些迷茫的空洞。
姬廉月看見她仿佛沒有看見,腳上步伐隻是在最初稍有遲疑,便徑直往前要與她擦肩而過。
隻是他越靠近,越可看到她在抖。
兩人齊肩時,她似乎是終於鼓起所有的勇氣,終於開口。
“他發了高熱,半夜裡無人照顧……”
姬廉月腳下一頓,略微挑眉,轉過身眉目淡然地望著她。
“管家找我來,”她深呼吸一口氣,聲音柔軟細膩,幾乎要被吞沒在風雪中,“王爺,將軍府上終究需要有個人來照顧將軍,今日不是我,也會是彆人——”
她的聲音在姬廉月展顏一笑中被打斷。
她自鄉野來,懂不得什麼太多精細的詞來形容一個人的美,隻是這一瞬間她也是恍了神。
“你叫什麼名字?”
她聽見那人問。
於是她漲紅了臉,她本命“謝紅柳”,從前未覺得這名字有什麼不妥,如今在這樣一個人的麵前,卻覺得有些無法啟齒,於是稍微一遲疑,她隻是福了福身,細細道:“奴婢便是叫謝三郎,也隻是叫謝三郎。”
姬廉月笑了笑,不再說什麼隻是收回了目光,伸手在門上正欲推開,又聽見她急急道:“霍將軍總需要一個繼承人。”
“他說的?”
“……”
謝三郎不敢撒謊,所以她沉默,隻是她並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錯,偌大的將軍府,需要一個女主人,需要一個繼承人……既然一定要有人來,與其是個半路殺出來的路人,為什麼不能是她?
姬廉月知道她的意思,隻是假裝聽不懂,將目光垂下落在自己搭在門把手上的手背上,他自顧自地笑了笑。
沒彆的什麼,隻是不小心想到了那日在夢中夢見,男人最該如日中天時他辭去了官職,隱退江湖——
權利,地位,金銀,對他來說如塵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要什麼。
夢境中的霍顯也是霍顯,他們是一個人。
“他本就是獨身一人,獨來獨往,如今是將軍,明日也可以是鄉野農夫,”姬廉月推開了麵前那扇門,嗓音變得低沉了些,“謝姑娘請回吧,勸你一句好,莫把心放在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身上……除了徒勞傷情,你換不來什麼。”
……
屋內燒著炭盆,暖烘烘的。
床上躺著的男人閉著眼,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暈了過去,隻是他的臉色實在是不大好,蒼白得像紙,麵頰上又有一團不正常的紅……
眼底下有淤青和新生的胡渣,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憔悴,再沒有金戈鐵馬大將軍的威風。
也是了,這人正常的時候,又何曾需要過火盆。
姬廉月坐了過去,好心替他換了一塊搭在額頭上的帕子,新的帕子剛放上去,男人便睜開了眼。
看了眼姬廉月,他又一臉冷漠地轉開了頭。
姬廉月:“?”
霍顯一起自己又有了幻覺,眼下正有些氣惱自己不爭氣——這人當初強買強賣要同他結為夫妻,又毫不商量便與他和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彆人說說笑笑,私會舊情郎……